景和帝猛地一挥手,挥开了身边的内侍。他用手背狠狠擦去嘴角的血沫,胸膛剧烈起伏,那双深陷的眼睛却亮得骇人,死死盯着殿门方向,仿佛要透过重重宫墙,看到那遥远的漠北烽烟。
“皇叔…赵元庚…”他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碾出来,“好…好得很!”
“陛下!”一名武将猛地出列,声如洪钟,打破了死寂,“漠北王狼子野心,悍然反叛,罪不容诛!臣请旨,即刻点齐京营兵马,兼程北上,拒敌于国门之外!”
“不可!”另一名文臣立刻反驳,语气急促,“京营乃卫戍京师根本,岂可轻动?况漠北铁骑骁勇,二十万之众,气势正盛,当务之急应是传檄各地,命周边州郡驰援固守,再调西疆、南境边军。”
“远水如何救近火,等你的边军调到,漠北铁骑早已饮马渭河!”
“贸然出击才是自取灭亡,当以守待援,耗其锐气!”
朝堂之上,瞬间吵作一团。惊慌过后,不同的主张立刻碰撞出激烈的火花,甚至带上了几分党同伐异的火气。
“都给朕……闭嘴!”
景和帝猛地一拍御案,那声巨响震得所有争吵戛然而止。他撑着桌案站起,身体微微摇晃,目光却冰冷地扫过下方每一张面孔。
“吵?等赵元庚打到这里,你们有的是时间吵给他听!”他喘了口气,声音带着一种极度疲惫下的狠厉,“谢相。”
谢文渊微微一怔,再次躬身:“老臣在。”
“拟旨。”景和帝语速不快,却字字沉重,“一,漠北王赵元庚,大逆不道,即削王爵,废为庶人,天下共击之。”
“二,命镇西将军李卫,速率本部铁骑三万,东进扼守潼关,没有朕的旨意,半步不退!”
“三,着兵部、户部,即刻统筹粮草军械,征调民夫,十日之内,首批粮草必须发往北线!”
“四,”他顿了顿,目光掠过那些刚刚还在争吵的臣子,闪过一丝冰冷的嘲讽,“内阁即刻议个章程出来,谁愿为朕分忧,前往前线督师?”
旨意一条条颁下,清晰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味,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和混乱。朝臣们面面相觑,尤其是最后一条,让不少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督师?那可是要直面漠北铁兵锋的苦差,搞不好就要马革裹尸还。
“臣等……领旨!”众人慌忙躬身应诺。
景和帝不再看他们,挥了挥手,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都退下。谢相,留下。”
人群如蒙大赦,又带着重重心事,潮水般退了出去。沉重的殿门缓缓合上,将内外的世界重新隔绝。
空旷的大殿内,只剩下剧烈的咳嗽声和老人沉稳的呼吸。
景和帝瘫坐回龙椅,闭着眼,脸色灰败。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耳语:“文渊啊。”
谢文渊拄杖向前挪了几步,离御案更近了些:“老臣在。”
“你刚才想说只忧漠北王…”景和帝睁开眼,看着他,“现在,他反了。你还忧什么?”
谢文渊沉默了片刻,苍老的声音在大殿中低低回荡:“老臣忧的是,陛下看到了漠北的烽火,却未必看到了身后的冷箭。赵元庚经营漠北二十年,根深蒂固,朝廷之中,难道就无人与他暗通款曲?此番起事,时机拿捏得如此之准,恰在陛下……圣体欠安之时。”
景和帝瞳孔微微一缩。
谢文渊继续道,声音压得更低:“老臣还忧,烽火既起,各地手握兵权的都督、总兵,又有几人会真心王事,几人会隔岸观火,甚至……几人会心生妄念,欲效仿那赵元庚?”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龙椅上的病人,看到更远的祸患:“陛下欲调镇西将军东进,李卫将军忠勇毋庸置疑,可西疆防务又交由谁?若是南境、东海的异族此时趁虚而入……这天下,便是四处漏风的破屋了。”
景和帝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龙椅扶手上的金漆,发出轻微的刮擦声。
“还有,”谢文渊微微一顿,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八百里加急报来的是漠北反讯。但据老臣所知,今日清晨,似乎另有一道来自玉门关的六百里加急送入京中,却被…拦在了兵部衙门之外,未能直达天听。”
景和帝猛地抬起头:“玉门关?北狄那边又闹事了?”
谢文渊缓缓摇头:“送信的是个边军小校,浑身是伤,只反复嘶喊‘大捷’、‘五十城’、‘楚骁’……而后便力竭昏死。兵部右侍郎崔岑以军情未明、恐惊圣驾为由,将其扣押核查。”
“楚骁?”景和帝眉头紧锁,搜索着记忆,“那个……一年前朕亲点武状元,扔去边军磨砺的小子?”
“正是。”谢文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陛下,漠北反叛是惊雷,但这道被按下的边关捷报或许会是另一场风暴。”
景和帝靠在椅背上,久久不语,只有指尖敲击扶手的细微声响,在空旷的大殿里一下下响起,计算着人心,也计算着这摇摇欲坠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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