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在一旁用游标卡尺测量绣线的粗细,嘴里念念有词:“这蚕丝线果然细腻,比咱们之前用的细了三成,绣出来的云纹肯定更灵动。”
苏晚笑着点头,指尖却不小心勾到了线头。她低头去解,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陆时砚。
他今天换了件深灰色西装,手里拿着个黑色皮质文件夹,站在工坊门口时,绣娘们手里的银针都顿了顿。连最年长的周红都悄悄拽了拽苏晚的衣角,眼里带着促狭的笑。
苏晚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热了,像是被阳光晒得过头。她赶紧转过身,假装整理工作台:“陆总,您怎么又来了?”
“送专家见面会的资料。”陆时砚的目光掠过她泛红的耳根,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顾老说,几位云锦专家想看你结合锡绣的设计草图,我让人整理好了。”
他递过文件夹,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掌心。苏晚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文件夹“啪”地落在桌上,几张草图滑了出来。
最上面那张是她画的云锦披肩,云纹里藏着细小的锡绣针脚,旁边用小字标注着:“银线掺蚕丝,水火共熔法固色”。
陆时砚弯腰去捡,目光落在那行小字上:“水火共熔?你试过这种古法固色?”
“嗯,张师傅说老绣娘传下来的法子。”苏晚的声音有点发紧,“就是成功率不高,十次里才能成三次。”
“我让实验室的人研究了一下。”陆时砚把文件夹递给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他们改进了固色剂的比例,成功率能提到八成。”
苏晚愣住了。她只在团队会议上提过一句古法固色的难题,他竟然记在心上,还让实验室专门研究?
“您不用这么……”她想说“费心”,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麻烦”。
“不麻烦。”陆时砚看着她,眼底像盛着午后的阳光,“你的设计值得。”
这句直白的称赞让苏晚的脸更红了,连脖子都染上了粉色。她赶紧翻开文件夹,假装认真看资料,声音细若蚊蚋:“其实……也没您说的那么好。上次的渐变披肩,颜色过渡还是有点生硬。”
“我倒觉得恰到好处。”陆时砚的目光落在工作台的样衣上,月白旗袍的下摆绣着半朵云,银线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太刻意的完美,反而少了手工的温度。”
他总能精准地说出她设计里最在意的点。苏晚握着文件夹的手指紧了紧,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
“您是老板,当然说好。”她小声反驳,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娇嗔,“上次设计大赛,您还说‘微光’系列有冲劲呢,现在不也说不够沉淀?”
陆时砚挑了挑眉,像是没想到她会翻旧账。他往前走了半步,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把她圈在工作台和他之间:“因为你一直在进步。”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磁性的震颤,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微光’是璞玉,现在是经匠人打磨过的玉,各有各的好,但后者……”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更动人。”
苏晚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连呼吸都忘了。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混合着阳光的味道,让人莫名安心。
“您、您别乱说。”她慌乱地别开脸,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没有了平时的疏离,只有清晰可见的温柔,像要把她整个人都吸进去。
“我从不说乱说。”陆时砚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睫毛上,“上次在展厅,我就说过,你的设计里有你的影子。干净,坚韧。”
“那是设计,不是我。”苏晚的反驳越来越没底气,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设计即人。”陆时砚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画的草图,“你的每一笔,都藏着你走过的路。”
他的指尖离她的手只有寸许,温热的气息漫过来。苏晚再也忍不住,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撞到身后的绣架,几缕银线缠在了一起。
“我、我去看看绣娘们的进度!”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连文件夹都忘了拿。
看着她仓促的背影,陆时砚拿起桌上的文件夹,目光落在那张云锦草图上。旁边有个小小的墨点,像是她不小心蹭上去的,倒让严谨的设计多了几分生动。
“陆总对我们苏设计师,真是上心啊。”张师傅凑过来,笑得眼睛眯成了缝,“刚才还听见您夸她设计动人?”
陆时砚没否认,只是淡淡道:“她的设计确实好。”
“是好,”张师傅点点头,话里有话,“人更好。就是脸皮薄,您多担待。”
陆时砚的嘴角弯了弯,没说话。他走到窗边,看着苏晚蹲在绣娘们中间,手把手教她们调整针法。阳光落在她发顶,像镀了层金边,连认真蹙起的眉头都显得格外生动。
他忽然明白,自己在意的从来不止是她的设计。是她在困境里的不放弃,是她谈起手艺时眼里的光,是她脸红时像只受惊小鹿的模样——这些比任何设计都更让人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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