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料市场的霓虹刚亮起,苏晚的帆布包就空了一半。她手里攥着最后几张面料样卡,指尖反复摩挲着那张旧报纸混纺布的标签——十五块一米,是“微光”系列连衣裙的核心面料,可就算买最基础的五米,她口袋里那点卖旧课本的钱也远远不够。
“再便宜点吧张叔,就按上次的价。”苏晚对着布料摊老板弯了弯腰,后腰的旧伤隐隐作痛,那是父亲破产那年,被追债的人推倒时摔的。
老板叹了口气,把布料往她怀里塞了塞:“小苏啊,不是叔不帮你,这环保布进价就涨了三成。你要是真急用,先拿两米去,钱回头再说。”
帆布包突然沉了许多。苏晚捏着那卷布料,喉咙发紧,正想再说点什么,手机突然震动,是医院催款短信:“患者苏敏需补缴明日手术用血押金五千元,逾期将影响手术安排。”
五千元。
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麻。她下意识摸向帆布包内侧,那里藏着陆时砚给的合同——只要现在给秦峰打个电话,别说五千元,五万块的面料费都能立刻到账。可她想起陈瑶说的“梯子与红毯”,想起合同上“版权归乙方所有”的条款,终究还是把手机塞了回去。
有些帮助可以接受,有些底线不能触碰。她要的从来不是施舍,而是一个靠自己站起来的机会。
“张叔,这布我先不拿了。”苏晚把布料放回摊位,声音轻得像羽毛,“等我凑够钱再来。”
走出面料市场时,晚风卷着烤红薯的香气扑过来。苏晚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三块钱,最终还是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陈瑶的甜品店就在两条街外。
推开玻璃门时,甜腻的黄油香气裹着争执声涌出来。陈瑶正对着电话那头低吼:“李总!当初说好的加盟费下周到账,现在你说要拖到下个月?我员工工资怎么办!”
看见苏晚进来,陈瑶猛地挂了电话,脸上的怒气瞬间换成笑容:“回来啦?快尝尝我新烤的焦糖布丁。”
玻璃柜里的布丁颤巍巍的,焦糖层泛着琥珀色的光。苏晚却盯着收银台后面的记账本,最上面那页用红笔写着:“房租:-,面粉款:-8000,员工工资:-”。
“你是不是遇到难处了?”苏晚的声音很轻。她知道陈瑶为了开这家店,把父母留的老房子都抵押了,最近又在筹备分店,资金肯定紧张。
陈瑶往她手里塞了个布丁,叉子在焦糖层上敲出清脆的响:“能有什么难处?就是李总那老狐狸想压价。倒是你,脸白得像纸,是不是没买到面料?”
苏晚咬着布丁,甜得发苦。她想说医院催款的事,话到嘴边却变成:“张叔的环保布涨价了,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想什么办法?”陈瑶突然站起来,转身从收银台抽屉里翻出个铁皮盒子,哗啦一声倒在桌上——全是皱巴巴的零钱,还有几张银行卡。“这里是甜品店这周的营业额,一共七千三。你先拿去交押金,剩下的当面料费。”
苏晚的眼睛猛地热了。她认得那个铁皮盒子,是她们小时候存零花钱的“秘密基地”,陈瑶一直留着。
“不行!”她把钱往回推,“你还要发工资……”
“工资下周再发!”陈瑶按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员工都是跟我干了三年的老伙计,晚几天没事。但阿姨的手术不能等,你的设计更不能等!”
铁皮盒子里还躺着枚旧硬币,是她们十岁那年在巷口捡到的,背面刻着模糊的星星图案。苏晚的指尖触到那枚硬币,突然想起小时候,陈瑶总把妈妈给的零花钱分她一半,说:“晚晚你要当设计师,得多买点画纸。”
十几年过去,好像还是老样子。
“我给你写借条。”苏晚抓起桌上的便签纸,笔尖却在“借款人”三个字上顿住——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还上。
“写什么借条?”陈瑶一把抢过便签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等你‘微光’系列火了,给我设计件限量版围裙就行。要绣满草莓的那种。”
苏晚的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那堆零钱上。她突然明白,有些情谊从来不是锦上添花,而是在你摔进泥里时,有人毫不犹豫地跳进来说:“别怕,我拉你上来。”
“对了,”陈瑶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柜台下面拖出个纸箱,“上次你说要旧报纸做面料,我让收废品的大叔留了些,都是没沾过油污的。”
纸箱里的报纸用红绳捆着,最上面那张是五年前的《申城晚报》,角落有篇关于“大学生设计大赛金奖”的报道,照片上的苏晚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手里举着奖杯,笑得一脸灿烂。
那是她设计梦开始的地方,也是林薇薇第一次说“晚晚你真厉害”的地方。
“我明天一早就去医院交押金。”苏晚把钱小心翼翼地放进帆布包最里层,又把那捆报纸抱在怀里,“面料的事……我再去问问张叔,能不能用旧报纸抵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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