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〇五年七月三十日的西安站,暑气像一层粘腻的薄膜裹在人身上。魏梦笙牵着郑星遥的手穿过检票口时,八岁的小姑娘正举着刚买的肉夹馍,辫梢沾着点辣椒油。"妈妈,大连的海真的会比鹭岛蓝吗?"星遥含糊地问,睫毛上还挂着西安三日游的倦意——她们刚在兵马俑坑前数完陶俑的发髻,又在大雁塔下听了场不插电的秦腔。
魏梦笙摸了摸女儿汗湿的后颈,指尖触到一块小小的朱砂痣。这痣是星遥出生时就有的。她突然想起星遥爸带她去找的那个莫名其妙的“高人”,眼神复杂地说:"你家孩子八字轻,九岁前要过一道坎。"那时魏梦笙只当是“高人”的断语,她不完全相信,但是作为母亲她相信凭借自己特殊的体质能扛过风雨。两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离婚,她在民政局门口突然"飘"起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瘫坐进了出租车里——从那天起,她就坚信自己这具时灵时不灵的离魂体,是母亲用某种她不懂的方式换来的护佑,护佑着她和她的未来。
K127次列车的卧铺车厢比硬座清净得多。进站时裹挟着铁轨的热浪,冲进硬卧车厢,魏梦笙把行李塞进行李架,让星遥挨着走廊窗边先坐下。
魏梦笙把中铺的被褥铺开时,星遥已经跳下来站在她身边,正好奇的踮着脚够车窗上的窗帘,手指划过玻璃上的水汽——刚下过一场雷阵雨,窗外的站台湿漉漉的,路灯的光晕在水洼里晃成碎金。
"妈妈,这床好小哦。"星遥爬上中铺,在铺位上打了个滚,蓝白条纹的床单沾了点她鞋底的泥。魏梦笙把女儿拽下来,从包里翻出湿巾擦床板:"小心点,晚上要在这里睡觉呢。"下铺的阿姨正用搪瓷缸泡茉莉花茶,茶香混着车厢里特有的煤烟味飘过来,阿姨笑着说:"这丫头真精神,我家孙子这么大时,坐火车光哭。"梦笙不好意思的点头笑了笑。
对面铺位的老太太正在剥橘子,橘瓣的酸甜气混着汗味、方便面味在空气里发酵。星遥从包里掏出翻绳,非要拉着魏梦笙玩"降落伞"。魏梦笙的手指不太灵活,翻了两次都散了,女儿噘着嘴抢过绳子:"妈妈笨死了,老师教过的!"她低头看着女儿认真的侧脸,辫梢的红绳随着动作晃悠,“妈妈有点累,都很晚了,妈妈给你洗洗睡吧,咱们明天再玩好吗?”
梦笙看着星遥,星遥很听话的和配合梦笙洗漱上床。夜里十一点多,车厢的灯暗了大半,只剩过道里的小灯亮着,像串昏黄的珠子。星遥这几天玩累了,很快蜷在中铺的被子里睡了,嘴里还嘟囔着"大连的海"。
她不想睡——离婚后她总失眠,她觉得是那个“产后抑郁症”影响的吧,尤其在陌生的地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悬在头顶。她摸出钱包里母亲的照片,黑白照上的母亲穿着浅色碎花小褂,眼神和她此刻一样,带着点化不开的忧虑。
"九岁前有坎......"她对着照片轻声念,指尖划过照片边缘的折痕。这是那个“高人”说的话,那时她正忙着和星遥爸吵架,没心思细想,现在却觉得每个字都带着寒意。窗外的黑暗里,偶尔闪过村庄的灯火,像谁眨了下眼睛,又迅速隐没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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