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他回到家时,裤脚沾着泥,衬衫的袖口在礁石的海蛎壳上磨破了边。梦笙正在厨房煎鱼,油星溅在围裙上,看见他进门,手里的锅铲顿了顿:"找到合适的了?"
郑允执没说话,径直走进客房,反手带上门。明珍给梦笙使了个眼色,小星举着画满星星的纸跑过来:"干爹说要给我摘星星呢。"梦笙摸着孩子柔软的头发,听见客房里传来压抑的呜咽,像受伤的兽。
夜里,梦笙敲开房间的门。郑允执趴在桌上,手边摊着张画满叉的招工表,额头上全是冷汗。"我是不是很没用?"他声音沙哑,"连个搬运工都做不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我爸妈说的对,我离开他们什么都不是,什么也干不了,就是个被惯坏的废物......"
梦笙突然蹲下来,握住他的手。他的掌心有磨破的水泡,是今天在码头试工时帮人搬箱子磨的。"我们酒店前厅缺个领班,"她轻声说,"虽然要从端茶倒水学起,但包吃住,每月还有奖金。"她从口袋里掏出枚员工胸牌,"这是员工进出酒店的标志,你的岗位离我办公的地方不远。"
郑允执看着那枚带着体温的员工胸牌,突然把她拽进怀里。他的肩膀剧烈颤抖,像个迷路的孩子:"他们说你是打工妹,说你配不上我......可我连做个打工妹的资格,都要你给......"
"别傻了。"梦笙拍着他的背,闻见他衬衫上淡淡的汗味混着码头的鱼腥气,"樟树城的银杏叶好看,鹭岛的浪花也好看,路是自己走的,不是别人说的。"
次日一早,郑允执跟着梦笙去了酒店。米白色的制服穿在他身上刚刚好,领结系得规规整整的,被领班笑着调侃:"小郑看着像个教书先生,哪像端盘子的?"郑允执没说话,只是学着给客人倒茶,滚烫的水溅在手上,他咬着牙没吭声。
梦笙在办公室整理员工资料,透过走廊的玻璃窗,看见郑允执正笨拙地给外国客人指路,手忙脚乱地翻着英文小册子。有次客人打翻了咖啡杯,褐色的液体溅在他的白衬衫上,他却先弯腰道歉,然后蹲在地上用抹布一点点擦干净。
晚上收工后,两人坐在酒店后门的台阶上,分食一个烤红薯。郑允执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皱巴巴的纸币:"今天的小费,够买两串糖葫芦。"梦笙看着他手背上被烫伤的红印,突然把红薯塞给他:"我不爱吃甜的。"
郑允执的信和电话渐渐少了。有次母亲打电话到酒店,是总机转过来的,郑允执握着听筒,声音平静:"妈,我在学酒店管理,挺好的。"挂了电话,他看见梦笙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拿着准备送给客人的商务文件,眼里盛着笑意。
发工资那天,郑允执把钱全交给梦笙,一张不少。"你拿着。"梦笙推回去,"攒着做我们的盘缠。"郑允执却从里面抽出两张十块的,跑到街角买了支银镯子,样式和那个老阿婆戴的很像,只是新得发亮。
"给你的。"他把镯子套在梦笙手腕上,银链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等我攒够钱,换个金的。"梦笙摸着冰凉的银面,突然想起前世茗玥腕间那只玉镯,在冷宫的月光下泛着凄清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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