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岛植物园的春天,都是被晨露泡透的。热带雨林区的雾还没散,空气里浮着碎雨般的潮,龟背竹新叶卷着嫩黄的边,展开时带着点黏手的汁液香,混着腐叶在湿地里发酵的微腥——那是草木在暗处悄悄生长的味,像被闷了整夜的绿,一遇着光就往外冒。桫椤树的老叶落在石阶上,踩上去沙沙响,腥气里渗着点蕨类植物特有的清苦,是雨林深处独有的沉郁。
棕榈园的风是暖的,大王棕的枯叶被吹得打旋,落地时带着干燥的草屑味,混着散尾葵新抽的嫩芽香——那芽尖裹着层薄绒,揉碎了是股清甜,像被阳光晒化的椰子水,淡得刚好。远处的三角梅爬满竹篱笆,紫的、红的花瓣落了一地,踩上去软绵绵的,没什么浓味,却沾着点被蜜蜂采过的蜜香,浅浅的甜。
药园里的艾草正旺,青绿色的叶梗被风拂过,飘来带点冲劲的苦香,和旁边含笑花的甜缠在一起——含笑是藏着的香,像抿在唇间的蜜,得凑近了才闻得到,却被穿林的风勾着,和远处湖面掠过的白鹭翅尖带起的水汽味融在一处,湿湿的,润润的,把整个园子的春味都泡得愈发绵长。
魏梦笙深深的呼吸着,这些味都浸在海气里,不烈,却缠人。像潮水漫过脚踝,退去后留一痕清润的咸,又像榕树垂下的气根,悄无声息地把整个岛的春天,都泡得软软、鲜鲜的。
西北边疆小县城魏家大院的门口,魏明珍领着小星站在魏家大院门外,指节把那扇朱漆斑驳的木门敲得笃笃响。身旁的小星攥着她的衣角,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门“吱呀”开了条缝,继母谢春花探出头,鬓角的卷发用发胶抹得硬挺挺的,看见是她们娘俩,眉头先拧成了疙瘩:“又是你?周志国知道你们又跑回来了吗?”
“他...他让我带小星回来看看我爸。”魏明珍把小星往身旁拉了拉,孩子的脸埋在她身后,小声啜泣着。
进入主屋的她瞥见门后立着的红皮暖水瓶,那是谢春花嫁过来时带来的,把林秀兰留下的青花瓷瓶挤到了墙角的阴影里。
“看你爸?你爸在伙房择菜呢,”谢春花侧身让她们进来,嗓门亮得像铜锣,“我说明珍啊,不是当后妈的多嘴,女人家过日子,哪有舌头不碰牙的?周志国那么好的工作,挣的工资肯定也不少,打一下你就忍忍呗,谁叫你在家带孩子没法上班挣钱的,女人嘛,是要被当家男人收拾的。你这总往娘家跑,传出去像什么话?”
院子里的青砖地扫得倒干净,却摆着个崭新的躺椅。是谢春花扔了母亲的躺椅让父亲给她专门新做的。如今占着林秀兰当年住的东厢房的是谢春花儿子牟军——那小子比魏梦笙小五岁,整天游手好闲,就知道躺在椅上听收音机里的评书。
魏建国听到院里的声音从伙房迎出来,手里还捏着把菠菜,看见小星哭红的眼睛,喉结动了动:“娃咋了?饿不饿?灶上...灶上好像还有早上的稀饭。”
“爸......”魏明珍喊了声,声音有点发哽。自从六年前母亲林秀兰走后,父亲就像被抽走了主心骨,在谢春花面前总是矮着三分。她不敢看父亲鬓角的白霜,怕想起小时候,父亲总把她架在肩膀上,在院子里跑着转圈,喊着“骑大马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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