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夏昭像一头被遗弃的、拖着残腿的孤狼,在这片被洪水反复蹂躏的泥泞地狱里徒劳翻找。
每一次撬动沉重的混凝土碎块,每一次钻进散发着霉菌和尸水恶臭的危楼,左臂固定夹板的粗糙边缘都在无情地摩擦着皮肉,带来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肋下的旧伤像埋着一根烧红的铁签,随着每一次弯腰呼吸而灼烧。最折磨的是脑袋里那台坏掉的“收音机”——【万物之声】只剩下一片混沌刺耳的噪音,偶尔过滤出一两声远处蚀骨者模糊的嘶吼,都足以让他瞬间汗毛倒竖,条件反射般攥紧手中的消防斧。
他一遍遍呼喊着石磊、苏蔓、林梅和小石头的名字,声音在空旷的死寂里撞上断壁残垣,弹回来,只剩下空洞的回响。回应他的只有乌鸦嘶哑的聒噪和风穿过废墟空洞的呜咽,像死神不怀好意的嘲笑。
绝望的藤蔓一天天勒紧心脏,几乎要榨干他肺里最后一丝空气。
第三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如同泼洒的污血,将远方城市的剪影染得狰狞扭曲。
夏昭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像跋涉在无边的泥沼里,终于靠近了城市的边缘。一座巨大的路牌歪斜地插在泥地里,锈迹斑斑的金属上,勉强能辨认出三个被酸雨腐蚀得有些模糊的字:铁岩城。
他停下脚步,喘着粗气,目光扫过前方死寂的城市入口。奇怪。太安静了。预想中尸群游荡的恐怖景象并未出现。
倒塌的车辆堵在入城的干道上,蒙着厚厚的灰尘,却没有被撕咬破坏的痕迹。街道两旁的商铺大多门窗洞开,像无数张黑洞洞的嘴,里面同样一片死寂,连最常见的蚀骨者嘶吼声都稀薄得近乎不存在。
一丝微弱的希望,如同黑暗中的火星,在夏昭疲惫的心底燃起。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扯出一个带着自嘲的苦笑,自言自语地嘟囔:“操…该不会这帮混蛋运气爆棚,跑进城里搜刮物资去了吧?妈的,害老子在烂泥里刨了两天…” 他努力用这点近乎荒谬的乐观,驱散骨髓里透出的寒意,拖着沉重的步伐,踏入了铁岩城死寂的街道。
城市的死寂比旷野更令人窒息。风卷起地上的废纸和塑料袋,发出单调的沙沙声,反而衬得四周更加空旷。倒塌的广告牌、破碎的橱窗、锈蚀的汽车骨架……一切都蒙着厚厚的灰,时间仿佛在这里凝固腐烂。
夏昭高度警惕,【万物之声】的残存感知提升到极限,在混沌的噪音背景中艰难过滤,捕捉到的只有风声和自己沉重的心跳。太干净了,干净得诡异。
他像幽灵般穿过几条街区,目标锁定在一座相对完好、规模庞大的购物中心——“铁岩世纪广场”。巨大的玻璃幕墙大多碎裂,黑洞洞的入口如同巨兽敞开的咽喉。这里,或许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或许…能发现同伴留下的蛛丝马迹?
刚踏入商场一层那空旷得能听到回声的废墟大厅,一声凄厉尖锐、饱含恐惧的女声尖叫,毫无征兆地从楼上某个方向刺破死寂,狠狠扎进夏昭的耳膜!
“救命——!!放过我!别过来!!”
夏昭浑身一凛,身体瞬间绷紧,消防斧横在胸前。声音来源——三楼!他毫不犹豫,冲向最近的自动扶梯残骸,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动作牵扯着肋下和左臂的伤,剧痛让他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刚踏上三楼满是碎玻璃和瓦砾的平台,他就看到一道踉跄的身影正从服装区狂奔而出。是个年轻女人,头发散乱,脸上沾着灰和血痕,身上的运动服被撕破了好几处,露出底下渗血的擦伤。她满脸极致的惊恐,看到夏昭的瞬间,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救我!求求你!有怪物追我!”她跌跌撞撞地扑向夏昭,手指死死抓住他的胳膊,力量大得惊人,身体筛糠般抖着。
几乎同时,夏昭的【万物之声】捕捉到了!不是来自女人指的方向,而是来自他们身后——通往四楼的手扶电梯口!几声沉重拖沓、带着粘液摩擦地面的脚步声,以及喉咙深处发出的“嗬…嗬…”的低沉嘶吼,正快速逼近!
“走!”夏昭低吼,反手抓住女人的手腕,拖着她转身就跑!根本来不及思考这女人为何会孤身在此,更来不及分辨那追来的怪物有几只。他对商场结构完全不熟,只能凭着本能,看到前方有向上的楼梯标识,便拉着女人一头扎了进去!
楼梯间里弥漫着灰尘和更浓的霉味。女人似乎吓破了胆,脚步虚浮,全靠夏昭连拖带拽。身后的嘶吼声越来越近,沉重的脚步踩在楼梯上,震得灰尘簌簌落下。夏昭甚至能闻到那东西身上传来的、混合着血腥和内脏腐败的恶臭!
一层!两层!三层!夏昭感觉自己受伤的肋骨快要炸开,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刀子。女人的重量和拖累让他速度大减。
“上…上六楼!那里…有安全屋!门很厚!!”女人一边剧烈喘息,一边断断续续地尖叫,手指死死掐着夏昭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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