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比清晨更冷了些,卷着细碎的浪花,一遍遍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哗啦”的声响。
远离了走廊的红色警报灯,也远离了监测室里绝望的沉默。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只有一个联系人,“张明陵天师”。
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冰玄天停顿了很久。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冰魄枪的寒气,也带着昨晚失控时魔气的余温,就像他此刻的心境,一半是想守护的光,一半是看透现实的冷。
直到江风又一次吹乱他的头发,他才按下了拨号键。
“喂,玄天?”
听筒里传来张明陵温和却带着岁月沉淀的声音,背景里有香炉燃烧的轻烟声,还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像龙虎山清晨的晨读,让人莫名安定。
“天师。”
冰玄天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他望着江面远处的雾,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脆弱,“我遇到个事……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没有绕弯子,直接把江梓羽的情况说了出来,从“寻渊”英雄的过往,到高层的“净化”命令,再到现在失控的能量核心,还有那道“杀英雄保百万凡人”的选择题。
他说得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可握着手机的手,却在不知不觉中收紧,指节泛白。
听筒里沉默了片刻,只有香炉的轻烟声还在持续。过了一会儿,张明陵才缓缓开口:“你还记得龙虎山后山石阶上的‘守心石’吗?”
“那年你8岁,练《冻天诀》走火入魔,抱着那块石头哭了一整夜,问我‘为什么要学压制魔血的功法,不如直接当个魔’。”
冰玄天愣了一下,记忆突然翻涌上来,那年的龙虎山还下着雪,守心石是暖的,张明陵蹲在他旁边,没说大道理,只是让他摸石头上的纹路。
“你看这石头,被雨水冲了几百年,有坑有裂,却还是暖的。因为它守着山里的灵气,也守着上山的人,守护从来不是选‘完美的路’,是选‘必要的路’。”
“必要的路……”冰玄天重复着这几个字,眼底的冰蓝色微微晃动。
“江梓羽是英雄,可他现在是‘会炸的英雄’。”
张明陵的声音没有丝毫偏袒,却带着一种通透的清醒,“你怕弄脏手,怕对不起英雄,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可能被爆炸波及的凡人。”
“他们也是别人的孩子、别人的父母,你选英雄,就是弃百万凡人;你选凡人,就是负一位英雄。这不是善恶题,是责任题。”
冰玄天的喉咙动了动,想说“可没有别的办法吗”,却没说出口。
他知道张明陵说得对,就像当年他问“为什么不能当魔”时,天师告诉他“魔可以随心所欲,可守护者不能。
守护者的力量,从来不是用来选‘想做的事’,是用来担‘该做的事’”。
“玄天。”
张明陵的声音突然放轻,带着一丝期许,“你总觉得自己体内有魔血,就该离凡人远些。”
“可你忘了,当年我教你《冻天诀》,不是让你‘隔绝’,是让你‘平衡’,平衡魔与光,平衡理想与现实。现在这道题,就是让你学会‘平衡’的最后一课。”
“学会平衡……”
冰玄天看着江面,雾气渐渐散了些,露出远处废弃钻井平台的轮廓,那里泛着淡紫色的微光,像一道催命符。
“没有谁能做‘干净的守护者’。”
张明陵最后说,“就像龙虎山的道士要斩魔,剑上会沾血,昆仑的弟子要救人,身上会带伤。”
“你要学的,不是避开血和伤,是带着血和伤,还能看清自己要守的是什么。想好了,就回去吧,你的伙伴,还在等你拿主意。”
电话挂断的瞬间,冰玄天握紧了手机。江风依旧冷,可他心里的迷茫,却像被风吹散的雾,渐渐清晰起来。
转身时,他的脚步不再犹豫,每一步都踩得很稳,朝着基地的方向走去。
.........
龙战组的黑色越野车在江边公路上疾驰,轮胎碾过积水溅起两道水线,江风裹着湿冷的气息砸在车窗上,模糊了窗外的景象。
黎明握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仪表盘上的导航不断闪烁着“废弃钻井平台”的红点,距离越来越近,车厢里的空气却越来越沉。
“还有五分钟就到了。”
黎明的声音沙哑,后视镜里映出宋依安扶着冰玄天的身影。
冰玄天靠在椅背上,眼底的冰蓝色不再空茫,而是凝着一层冷硬的光,双手交握放在膝上,指节稳定,没有一丝颤抖,与之前迷茫的模样判若两人。
玉无极坐在副驾,他回头看了眼冰玄天,嘴唇动了动,却没问出口。
他能感觉到,冰玄天身上的气息变了,不再是之前那种压抑的迷茫,而是一种看透一切后的决绝。
越野车停在江边的临时码头,远处的废弃钻井平台在江雾中若隐若现,平台上泛着淡紫色的微光,像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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