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石病粉尘爆炸,一个无论是任何人都会谈之色变的词汇。
在矿石病患者,其体内的源石会彻底失去束缚,以极快的速度吞噬宿主的躯体。最终,死者的躯壳会变成一颗定时脏弹。一旦爆发,周遭的一切生灵都会变成感染者。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达奇的声音支离破碎,就像随时都有可能消失的样子,“莉莎说的没错,我一直都在自己骗自己。”
达奇浑身颤抖着,最终,他的双手无力地松开了莉莎的身体,眼神中透着深深的痛苦和麻木。
“带她走吧···”他的声音低不可闻,仿佛连呼吸都被抽空。
维克多微微点头,随即对身旁的医生低声吩咐道:“按照标准感染者遗体火化程序,火化她吧。”
几名护士立刻上前,轻柔地接过莉莎的病床,向焚化炉推去。
达奇的眼神呆滞地看着他们将莉莎推走,他想要站起来,可双腿已经彻底失去了力量。直到这时,他才发觉自己的双腿早已失去知觉,甚至都有变色的趋势。
维克发现了这一点,随后向杰克使了个眼色。杰克立马心领神会,上前接过达奇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将他提了起来。
···
焚化炉前,医生正匆忙的为达奇处理冻伤。但达奇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上面,他颤抖地伸出手,想要再触碰女儿一次,可手指在空中僵硬地停滞,最终无力地垂落。
他什么都做不了。他什么都留不住。
火化间的门缓缓关闭,隔绝了所有视线。几分钟后,一道微弱的红光透过门缝浮现,随后是温度上升的炙热空气。
看着那团不断升起的烈火,达奇的思绪回到了十九年前。那同样是一场春雪,家里的炉火正旺。年轻的他背着怀孕的妻子,赶到多伦郡的医院里接生。
那一天,他获得了自己的女儿。而今天,他彻底失去了她。
达奇就这样死死地盯着那扇门,直到它彻底沉寂,直到那抹微弱的光芒彻底消失。
莉莎,就这么被彻底地带走了。她曾经的存在,她的笑声,她的眼泪,她的呼喊……在这一刻,全部化作了虚无。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寒冷的风雪。
“老板,等我的腿好了以后,我想要把莉莎的衣物带回多伦郡,把她葬在那里。”
“嗯?”
“我想让她回家。” 达奇艰难地开口,声音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她···她应该葬在多伦郡,而不是这个鬼地方。”
维克多微微眯起眼睛,淡淡地说道:“多伦郡现在是个混乱的地方,感染者的墓地也没有任何保障。”
达奇没有反驳,只是喃喃地低语:“但那里是她的故乡……”
沉默在急诊室里弥漫,空气仿佛冻结在这一刻,只有风雪敲打窗户的微弱声响。
片刻后,维克多缓缓开口:“你确定?”
达奇猛地抬起头,盯着维克多:“只有那里存有她存在过的痕迹,她在这片大地上唯一的家也在那里,她应当回去。”
维克多静静地看着他坚毅的眼神,沉默了许久。
然后,他缓缓点了点头:“好,我给你批一个月的带薪假期。等你的腿伤恢复,我会安排陆行舰送你回去。”
达奇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维克多会如此干脆地答应。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低声道:“谢谢。”
维克多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急诊室,消失在了医院长廊尽头的黑暗之中。
···
1078年·春末,多伦郡
一个月后,达奇终于踏上了回乡的旅途。
他的腿伤已经大致恢复,但依旧不能长时间奔走。他坐在维克多安排的陆行舰内,透过舷窗望着下方广袤的大地,目光沉静而深邃。
在达奇的怀中,一个小小的木盒被他紧紧地抱着,那是莉莎的遗物。
她生前最喜欢的那件围巾,她穿过的衣物,她留下的手绘涂鸦……所有能证明她存在过的东西,全都被他珍而重之地放在了这个木盒里。
而他要带着这些东西,回到她的故乡,回到她出生的地方,把她葬在那里。
当陆行舰缓缓降落在多伦郡外围时,夕阳已经沉入地平线,残存的阳光透过云层洒落,映照在破旧的街道上,泛起一片昏黄的余晖。
达奇拖着行李,抱着木盒,缓缓走进这座他已经许久未曾踏足的城市。
重回故地,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建筑,甚至空气中弥漫的味道,都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只是,这里比他离开时更加破败了。
贫民区的墙壁上多了更多斑驳的涂鸦,街角的流浪者比从前更多,穿着破烂衣服的感染者们蜷缩在阴影里,眼神麻木地望着路人。
达奇没有停下脚步,他知道,自己在这里没有时间去感伤。
他在多伦郡的旧宅已经卖给他人,他也无心去找回曾经的家产。此刻,他唯一的目标,就是找到一片宁静的土地,为莉莎立一座墓碑,让她在那里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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