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腿伤的疼痛就折磨着周允祚，上朝对他而言是酷刑。
崔家还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恃宠而骄，让他更加烦躁。
立后，他肯定是要立的。
但崔玉枝不管是性情、能力，还是身体状况，都肯定拿不起皇后人选。
至于云筝……
周允祚的目光有些晦暗。
云筝是他深爱的人，是他心里唯一的皇后。
他即使违逆整个朝堂，也想要给她一个皇后的位置。
然而，昨天张德全过来说的那些，让他脑子有点乱。
周允祚沉下眉。
听了很久，他才不悦道：
“有完没完了？科举一事不比立后一事重要？”
“你们一个个为人臣子，不为天下想，不为黎民想，尽想着那点儿家族利益的事。”
“能不能干点儿事情出来再说其他？不能，就全给朕滚蛋，另换一批能干的来，别天天在朕跟前碍眼。”
他发这一通脾气。崔太师一下愣住了。
这还是周允祚吗？
这还是那个崔家予取予求的年轻帝王吗？
周允祚又说：“立后的事情先放一下，开举恩科是国之大事。”
“朕考虑到今次恩科，离上一次开科取士时日太近，所以，朕将特设一批由朕亲自挑选，不限门第，也不限性别的考生，与贡士们同台竞考殿试。”
“本朝科举由来已久，殿试策论越来越四平八稳，朕希望天下学子好好应对，若是这些有资格的贡士们，考不过朕挑选的一群白身，那往前十年，朕可就要派人倒查了。”
周允祚这么一说，整个朝堂鸦雀无声。
几位老臣听到他说“不限门第，也不限性别”时，还准备据理力争的。
谁知，周允祚下一句直接堵了他们的嘴。
开玩笑，这个时候谁要是跳出来反对，那显得多心虚啊，就好像是自己参与了以前的科举舞弊，才怕陛下挑选的白身进入殿试考场。
大多数人心里都是这么琢磨的，只有崔太师又站出来了。
皇上推迟立后，他觉得已经很不给他面子了，现在，皇上想要做的事情，他当然是要敲打敲打。
“科举取士，乃是为国选材，辅佐君王治理天下，一层一级，自古就又定数。”
“陛下登基，荣开恩科，自然也是一级一级获得资格，哪里有白身直接入殿试的道理？”
“那女子入科就更是荒谬了，女子无才便是德，当恪守妇道，相夫教子，岂可如此抛头露面？”
“如此将引牝鸡司晨，乱了阴阳纲常，臣恐国将不国啊。”
他一说，才稀稀拉拉有几个门阀官员出来应和他。
但大多数人其实也没当回事。
毕竟，科举舞弊虽然是有，但大多还是公平的。
一群白身，不可能跟层层选拔上来的贡士相提并论。
至于女子，更是能不足为惧。
她们认得几个字，写点儿闺阁小诗，就已经算是不错了，至于家国大事，她们考得明白吗？
苏墨竹当然是又站出来，跟崔家的唱反调了：
“崔太师此言差矣。《礼记》有云，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选贤与能，讲信修睦，这贤与能，何时规定过门第、性别？”
“如今陛下开明，欲广纳天下贤才，唯才是举，何以就成了乱纲常、祸国祚？”
“太师如此惧怕，不会是心虚了吧？”
崔太师顿时大骂，直接不提科举一事，开启人身攻击。
苏墨竹自然也不甘示弱，温润有礼，凸显文人骂街本色，气得一群门阀老臣当场晕了一个。
支持者与反对者各执一词，引经据典，互相攻讦，场面直接失控。
科举一事自然也只能暂时搁置了。
周允祚拼着断腿上个朝，结果，一件事都没解决。
他面沉如水地回到勤政殿，也气个半死，立马把苏墨竹和柳惊尘的两个堂兄叫过来了。
柳惊尘没有官身，也就没有入朝为官。
但他还是派了旁支两个有功名但不受重用的兄长柳惊山和柳惊林，入朝来帮云筝。
周允祚犹豫片刻，还是让张金宝去请云筝过来。
云筝一到。
几个人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番。
眼看这局面僵住了，云筝却微微一笑，说：
“陛下息怒，崔太师所求无非就是两件事。”
“第一，要崔家女为皇后。”
“第二，要崔家门阀牢牢把控住科举取士一途。”
“而今天陛下并不是什么都没做，您在崔太师面前表现出了强硬的态度，直接拒绝了他立后的要求。”
周允祚稍微舒服了一点，但还是有点烦躁：“那又如何？”
“呵，陛下强硬拒绝的态度，让立后这件事，在他心里的难度提升了很多很多哦。”
周允祚还是没明白：“所以呢？”
云筝微笑道：“所以，他会更看重这件事，也更愿意拿一些东西，来交换这件事的达成。”
周允祚瞬间懂了，柳家两位也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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