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的讲述越来越慢,酒精正在侵蚀他的大脑,他需要一场睡眠。
叶勤勤和韩述起初还会和他互动,现在变成了两个人的手机互动。
叶勤勤:“讲到关键处了,可不能让他睡着啊。”
韩述:“别怕,我去要点醒酒汤。”
去酒吧要醒酒汤,老板也是头一遭。但好在,还真有。
醒酒汤带着生姜和蜂蜜混合的、略显刺鼻的甜辣味,勉强将苏逸从酒精的泥潭边缘拉扯回来几分。他浑浊的眼球转动了一会,精神好了一些。
叶勤勤的问题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他的神经——“苏叔,要见家长了,走到这一步,怎么还会分了呢?”
苏逸嗤笑一声,笑声带着看透世情的嘲讽,“分?别说见完家长会分,就是结了婚生了娃,生了好几个娃,最后各自飞的,这世上还少吗?更何况……她那个妈!哼,天底下就没有哪个女婿,能受得了那种……恐怖老女人!”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后怕与嫌恶,甚至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那间筒子楼里黏腻潮湿的空气,附着在皮肤上的不适感。
“那天……”苏逸的声音低沉下去,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让他毕生难忘的上午,“黎雪宁住的是上世纪老旧筒子楼。墙上全是霉斑和小广告,空气里……嗬,那是种什么味儿啊?馊掉的饭菜、公共厕所氨水的呛人气,混在一起,直往鼻子里钻,顶得人脑门子疼。”
过了这么多年,居然还记得如此清楚,试图让听者感同身受他那份巨大的落差与不适。
苏逸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踏足过这种地方?当时心里就凉了半截。
屋里倒是收拾得干净,可再干净,也遮不住那股……从里到外透出来的穷酸气和……病气。”
他的目光投向虚空,仿佛再次看到了那个躺在里间床上的女人——“她妈靠在床上,背后垫着高高的枕头,整个人瘦得脱了形,像一把干柴。脸色是那种不健康的蜡黄,眼窝深陷,身上裹着厚被,这天气……屋里暖气烧的还算暖和,她却好像还很怕冷。最要命的是……”
苏逸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脸上露出极其厌恶和难以启齿的表情,光是回忆就让他生理性反胃。“……她身上,明晃晃地挂着一个……粪袋。”
“粪袋”两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
叶勤勤和韩述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如此直白且残酷的描述,心头还是猛地一沉。黎雪宁,竟然背负了这么多嘛?
“我当时……”苏逸捂住嘴,干呕了一下,才继续道,“我差点当场就吐出来!强忍着才没失态。黎雪宁给我介绍,说那是她妈妈。那老太太……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眼神浑浊,却又好像带着种……说不清的算计。她拍了拍床沿,意思是让我坐。”
苏逸脸上写满了抗拒:“坐?那种地方?我恨不得离得远远的!但碍于面子,我还是硬着头皮,把床边一把木头椅子拽远,沾了半个屁股。”
“黎母指使黎雪宁去做饭了,然后和我说说体己话。”苏逸冷哼一声,“那老太太,开口了,声音轻轻的,有气无力,但每个字都像小刀子似的,往我心坎上扎。”
黎母当时那种看似虚弱,实则步步紧逼的语气——
“小苏啊……’她慢悠悠地说,‘你,很喜欢我们家小宁吗?”
苏逸能怎么说?只能硬着头皮答:“是,阿姨,雪宁是我见过最美丽、最善良的女孩子。”
“哦……脸蛋排在前头啊……”老太太意味深长地拉长了语调,“可是小苏啊,你知道的,女孩子的青春,就那么几年,像花一样,开不了多久的。”
苏逸当时心里就警铃大作,预感到接下来没什么好话。
果然,黎母话锋一转,直接切入了核心:“所以问题来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家小宁结婚啊?”
“又来了!又是结婚!”苏逸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含糊其辞说:“我们都还年轻,正是打拼事业的时候,结婚怎么也得等两年后,稳定了再说。”
黎母垂着眼睑,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被角,语气却不容置疑:‘成家和立业,不冲突的嘛。先成家,后立业,男人有了家,心就定了,更能好好干事业。再说了,不结婚,我女儿这么没名没分地跟着你,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名分?”苏逸当时就有点压不住火了,“都是男女朋友了,还要什么名分?这都什么年代了?”
黎母仿佛没听到他的不满,自顾自地继续说着,声音依旧轻柔,却像钝刀子割肉:“要是觉得马上结婚太仓促,先订婚也行。先把订婚礼金给了,也算是个保障。我们老家镇上,现在姑娘出嫁,彩礼少说也要几十万,还要房子、车子、五金首饰。我们家小宁,你也说了,长得漂亮,又有文凭,在大公司上班……要你一百万,不算多吧?’”
“一百万?!”苏逸听到这个数字时,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她可真敢开口!这哪是嫁女儿?这分明是卖女儿!论斤称还是论两卖?他当时气得差点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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