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军蒙恬一路快马加鞭,疾驰入宫。
宫道两旁的高墙将阳光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光带,投射在他玄色铠甲上,反射出冷硬的光泽。
他人还未至事发之地,沿途遇到的惶恐内侍、窃窃私语的宫女,以及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息,已让他对钟楼下的惨案有了大致的了解。
心下虽已飞速盘算了几种可能,但当他真正踏足那片被禁军层层围住的汉白玉石阶时,眼前的景象仍让他心头巨震,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将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反而更衬得那滩暗红色的血迹触目惊心。
魏华,那个在宫宴上言笑晏晏、聪慧灵动的女子,此刻如同一支凋零的芙蓉,毫无生气地躺在冰冷石阶上。
她身上那件精致的藕荷色曲裾深衣被大片血污浸染,颜色变得深沉而诡异。
精心梳理的凌云髻已然散乱,几缕青丝黏在苍白失色的脸颊旁。
最令人心惊的是,一枚凤鸟衔珠的金簪,竟从她左耳下方那处颅骨最薄弱的部位,精准而残忍地深深刺入!只留下一小截璀璨的凤尾和颤动的珍珠露在外面,创口周围糊满了红白相间的秽物。
她那双曾充满灵气的眼眸圆睁着,空洞地望向苍穹,仿佛凝固了最后一刻的惊骇与不甘。
这是失足跌落?
蒙恬征战沙场数十载,见过无数死状,此情此景,透着浓重的不祥与诡异。
魏缭已因极度悲痛昏厥过去,被两名内侍勉强搀扶着半躺在地上。
始皇伫立在几步开外,玄衣纁裳,面色铁青,一言不发,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而公子胡亥和他的生母赵姬,则跪坐在稍远些的地方,两人皆是面无人色,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尤其是胡亥,眼神涣散,似乎还未从巨大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禁军卫将军严闾带着一队黑衣玄甲的锐士,背对着魏华的尸身,将现场严密控制起来,这背身而立的姿态,算是对死者的一种无声的尊重。
天气好得过分,湛蓝的天空,明媚的阳光,与这血腥惨烈的死亡现场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也衬得人心底的寒意愈发深重。
“陛下,”蒙恬压下心头的波澜,上前躬身行礼,声音沉肃,“臣蒙恬奉召前来。”
始皇的目光缓缓移到他身上,那眼神深不见底,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有一种极致的冰冷:“事发突然,蹊跷甚多。此事,朕就交予蒙卿彻查。”他的声音也很是压抑。
蒙恬悄悄抬眼,捕捉到始皇垂在宽大袍袖下的手,正紧紧攥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帝王心中,绝非表面这般平静。
这差事,是个烫手的山芋。
他心下飞快权衡,目前看来,现场痕迹似乎指向意外,但陛下既然让他来查,必然心存疑虑。
要查什么?从哪里查起?
他必须先让魏缭清醒过来。
“魏大人?国尉大人?”蒙恬单膝跪地,从内侍手中小心地将昏迷的魏缭接过,让他靠在自己坚实的膝盖上,轻声呼唤着这位老友。
喂了几口温水后,魏缭悠悠转醒。
然而,刚一睁眼,孙女惨死的景象再次涌入眼帘,巨大的悲痛瞬间将他淹没。
这位曾经运筹帷幄、助秦王平定天下的智者,此刻却如同寻常老翁般,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啕痛哭,声声泣血,闻者无不恻然。
“魏兄……我的老哥哥啊……”蒙恬眼中也泛起了湿意,他与魏缭一文一武,政见相合,私交甚笃,在朝堂上互为臂助,共同支撑着帝国的骨架。
如今眼见好友遭此锥心之痛,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何能不感同身受,心生悲戚?
他用力握住魏缭颤抖的手,“莫要再哭了,哭坏了身子,华儿在天之灵如何安心?陛下命我查明此事,我蒙恬在此立誓,必当竭尽全力,给华儿,也给魏兄你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
“我……我当时不在跟前……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魏缭老泪纵横,声音嘶哑,每说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心痛如绞。
蒙恬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始皇,声音清晰而坚定,既是请示,也是说给悲痛中的魏缭听:“陛下,此案涉及宫闱内眷,若要彻查,臣恐需问询当时在场或可能知情的一切人等,包括……”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跪在一旁的赵姬和胡亥,“……包括后宫贵人与公子。不知陛下是否允准?”他必须拿到明确的授权,否则寸步难行。
始皇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全场,声音陡然提高,确保每一个字都能清晰地传入在场所有人、乃至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耳朵里:“朕说了,尽全力调查!无论涉及何人,上至公卿,下至仆役,皆可问询!即便是朕——”他顿了顿,目光与蒙恬对视,“朕也会将当时所见所为,一一告知蒙卿!故此案,必须水落石出,不容半分含糊!”
“臣,领旨!”蒙恬郑重叩首,感受到了肩头沉甸甸的责任与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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