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刚下过一场雨。
刘华正跟几个牌友在榨粉巷尾的破士多店劈酒吹水,桌上花生壳堆成小山,油腻腻的,劣质米酒烧得喉咙发痛,他“咔”一口痰吐在路边。
十一月的南城,湿冷像蚀骨之蛆钻进单薄而起了毛边的仿皮夹克里,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突然跟着一起抖的是裤袋里的手机,摸出来一看,一个陌生号码。
刘华皱着眉头地摁掉,咬着半截烟头骂了一句“诈骗诈到老子头上了”。
可是那电话不依不饶地又打来,摁掉,又打。
他像被蛆虫缠上,烦不胜烦,呔了一句:“喂?边个?!”[1]
听筒里传来一种极其怪异的低沉男声,像是隔着生锈的铁管说话,还带着滋滋的电流杂音。
“马骝华,你契爷……有嘢留低咗俾你。”[2]
刘华浑身一激灵,酒意瞬间吓醒大半,背脊蹿起一股寒意:“你系边个?!玩嘢啊?”
他声音发虚,下意识攥紧了脖子上挂着的、油腻腻的铜钱护身符。
“禧福食品厂,旧模具车间。今晚9点半,一个人来。”那声音平得像死水,每个字都砸在刘华心坎上,“若是不来,你契爷说下面好冷,想找你‘取暖’。”
最后两个字被刻意拖长,带着一种阴森的黏腻感。
“痴线!契爷都——”
刘华的咒骂被对方掐断在忙音里,他盯着手机屏幕,冷汗混着油腻腻的头发贴在额角。
禧福食品厂?那个倒闭三年、鬼气森森的地方?
契爷的“嘢”?取暖?
他打了个寒颤,十一月的风像湿冷而黏腻的蚯蚓爬过脖颈。
-
晚上,九点半。
刘华缩着脖子,把仿皮夹克的拉链拉到顶,还是挡不住那无孔不入的阴寒。他站在禧福食品厂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前朝里望,厂区黑黢黢的,只有远处马路透来一点昏黄的光。风声在空旷的厂房间呜咽,像无数冤魂在哭。
他咬咬牙,用力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一股浓烈的、混杂着甜腻、油脂腐败和铁锈的浊气扑面而来。往里走,废弃的模具车间像个巨大的怪兽口,黑暗深不见底。月光勉强从破窗洞漏进来几缕,照出地上倾倒的铁架子、还有几个咧着嘴的不锈钢破模子,在阴影里像狰狞的鬼脸。
刘华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痛,紧握的铜钱边缘硌得掌心闷疼。他小心翼翼地踩进去,脚下是碎玻璃和瓦砾,“嘎吱”、“嘎吱”的声响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每一声都像踩在自己紧绷的神经上。他紧张地左右张望,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粗糙的砖墙,仿佛那能给他一丝安全感。
突然,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从车间深处传来!
刘华猛地扭头,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借着惨淡的月光,他惊恐地看到——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斜靠在铁架旁,他身上穿着件棕色夹克,里头是质地廉价的格子衬衫。
这衣服,看着有点眼熟啊……
可是诡异的是,这男人看起来周身千疮百孔,裤腿没了半截,烂烂融融,乌乌糟糟。这人脸上黑乎乎地像抹了煤渣,正极其缓慢地转过来。转停的瞬间刘华定睛一看,月色下这脸竟缺了半边鼻子,空洞的眼窝直勾勾地“盯”着他!
吧嗒,吧嗒。
男人似被烧得只剩下半截的袖口露出里面暗红色浆体——正缓缓滴落,砸在地上绽开粘稠的“血花”!
“呜啊——!”刘华吓得魂飞魄散,怪叫一声,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向后弹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砖墙上,发出“砰”一声闷响!
他双腿发软,几乎要跪倒在地,牙齿咯咯打颤:“契……契爷?!不关我事啊!不关我事啊!”
他对着黑暗哭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像是回应他的恐惧,车间深处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滋啦滋啦”的声音,紧接着,一阵扭曲、变形、如同无数厉鬼哀嚎又像野兽垂死呜咽的怪声猛地炸响,在空旷的车间里疯狂回荡。
这声音钻进刘华的耳朵,撕扯着他的神经!
“不要,不要找我啊!”刘华捂着耳朵,涕泪横流,精神彻底崩溃,跪地对着黑暗深处叩着头颤声说:“契爷,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啦!冤有头债有主,你应该去找钟家那两个老嘢报仇,不是找我啊……”
“华仔,我的乖仔华——”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的纪强,脖子摇摇欲坠,沙哑而含混的声音从喉头传来,“契爷走得好不甘心啊,你那日为什么不救我啊……”
“契……契爷,不是我不想救你啊,我我我……我怎么救啊?”刘华舌头都打结,额头贴着地面抬都不敢抬起来:“是你叫我在外头睇水接应的啊![3]你说一得手你就会下来,然后我们拿着五百万远走高飞……契爷,我怎么知道你会心梗啊,然后那个钟明辉居然还活着……”
冰冷怪异的男声再次响起,带着浓重的嘲讽,仿佛从四面八方铁架后传来,又像直接钻进他脑子里:“他们两兄弟狗咬狗,却害死我,契爷唔放心你,我惊你知道太多给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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