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的提问，在场的人互视了一眼，虽然有些蠢蠢欲动，却又有些迟疑不敢说话。
最终还是柳三娘站了出来。
“舒姐姐，我们刚才讨论了一下，发现这张纸虽然看着干了，但是闻着，里面还是带着水汽。
而这一张纸，闻着就只有草木的清香气。
所以，这一张才是干了的。这一张有水汽的，还差了点火候。”
笑了笑，印舒又递了一张纸过去。
“那这张呢？”
纸张一拿到手，柳三娘就察觉到手感不对。
太干了，甚至有点...脆？
闻了闻，柳三娘就闻到了一股不算明显的焦糊味。
将这张纸递给其他人，柳三娘立刻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张纸，火候过了。”
“嗯。”印舒这次终于点了头。
“你看，这些纸里或多或少都有鼓包，是不是质量不太好。
火候这个问题并不是问题，毕竟火墙现在刚刚开始使用，墙面的温度受热不均是很正常的。
只要火不熄灭，那么火墙的温度很快就会变得一样。
所以，趁着现在，你们要准备几把鬃毛刷，在纸张上墙后就尽快将纸张全部刷平。
还有竹刀。小撬刀虽然能够兼用，但你们也发现了，因为太过尖锐，在撬动纸张时，还是容易戳破纸张。
所以你们最好根据刚才操作后的手感，重新磨制几把竹刀。
这样也能更高效更高质量的将烘干的纸揭下来。”
说完了火墙的事情后，印舒又针对抄纸槽那边的情况提了一些意见。
等到将所有地方都转完了，印舒又带着他们抄了两刀纸。
等到忙完，又是到了下午。
看着天色还好，柳三娘决定先送印舒回宋家村。
毕竟现在天黑的越来越早，再等会儿就不方便了。
印舒也没有拒绝，直接点头同意。
坐上了柳三娘摇着的小船，休息下来的印舒看着缓缓荡开的湖水，这才看向柳三娘。
“三娘，你娘亲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今天已经醒过来了。”说起自家母亲，柳三娘脸上的笑意就更加温柔了几分。
“胡大夫的医术高超，说我娘今日能醒，我娘就果真醒了过来。
她喝了药，今日还喝了一点汤。
我阿爹在芦苇荡里抓了几只野鸭，还去湖里挖了些莲藕，准备炖汤给我娘亲补一补身体。
四娘一直守着，家里叔母想要过来偷，被四娘好一顿毒打...”
湖水被船橹分开，发出轻轻的水声。伴随着柳三娘娓娓的说话声，竟好似一首悦耳的曲子一般。
讲了许久，柳三娘的说话声停了下来。
沉默了一会儿，她才再次开口。
“舒姐姐，我爷爷说了，准备分家。”
分家？这个词出现的意外，又不是很意外。
印舒转头看向柳三娘，就看到了柳三娘脸上的一丝惆怅。
“你不想？”
“想。”柳三娘回答的没有一丝迟疑。
“就算我心里还念着亲情，但这个家，我早就想分了。”
或许是说出了第一句，后面的话也就好开口了。
“早在爷爷定下我当柳家这边的接班人时，我就知道，我们该分家了。
我二叔三叔始终认为我是女子，就不应该和家里的几位堂弟争这个接班人的位置。
可偏偏，我就不退。
我不退，整个柳家，就没人能越过我。
爷爷自然也会选我。”
说这些话时，柳三娘没有自傲，也没有得意。
她的语气就和她的表情一样，平静的就好像是远处的湖面，映衬着渐渐黯淡的天色，平静，灰暗。
“爷爷是一位好村长，也是柳家的好族长。但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老人，都想家和万事兴。想要一家人团圆和气。
这一次，爷爷他也是终于看明白了，如果再不分家，那我和四娘，就算有他在，也要忍不下我二叔三叔他们了。
分了家，断了他们的念想。也是保全他们。
爷爷舍不得毁了我，又知晓我的手段。”
说到这里时，柳三娘微微抿了抿唇。语气停顿了一下后，才又继续开口。
“他知道，再纵着二叔三叔闹下去，我真出手，那二叔和三叔两家子，都不可能有什么好落下。”
明明是没什么起伏的平淡语气，但印舒却从其中听出了浓浓的苦涩。
可印舒知道，柳三娘不会后悔。
就算再来一次，柳三娘还是会选择站出来。
她不是那蒲草一样的女子，她是泽圩村圩堤边最高大的芦竹，她是竹，她是树。
她扎根在泽圩村那片贫瘠的土地里，努力昂扬向上，向阳而生。
就算风雨到来，她也不会惧怕。
风雨让她强大，滋润她的成长。然后，她会开出美丽的花，结出甘甜的果实。
或许到那时，还会有鸟雀闻到果实的芬芳，自动聚拢到她的身边，然后带着属于她的种子，播撒到世界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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