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嬿婉见她如此情状,心下一暖,复一叹。轻轻握住了春婵那因常年劳作而微显粗糙的手,“快别说这见外的话。这宫里的份例银子,原不是靠一味俭省克扣便能宽裕的。它呀,是挣出来的!该用则用,该花则花,莫亏待了自个儿,也莫亏待了身边知冷知热的人。这银子花了,咱们心里痛快,精神头足了,往后行事才更有力气,去挣那更好的前程与份例!你们俩是我最贴心的体己人,咱们主仆一体,荣辱与共。给你们吃,便是给我自己吃;看着你们欢喜,我便比什么都甜。这点子心意,值当得很,莫要再推辞了。”
三人遂不再多言,相伴着回到永寿宫偏殿的小院。此处虽不轩敞,胜在清幽,更因再无旁人,反倒生出几分难得的自在。
一进院门,魏嬿婉便轻快地吩咐:“澜翠,替我解了这身见人的行头,怪拘束的。寻件旧衣裳来,免得糟蹋了。” 澜翠忙应了,手脚麻利地替她解了答应的宫装,换上件洗得有些发白的家常旧衣。
春婵去井台打了清冽的泉水,澜翠撸起袖子,搬上一袋细糯米粉,魏嬿婉挽袖净手,准备调浆。一时间,筛粉的细簌声、倒水的哗啦声、拌糖的沙沙声,并着低语浅笑,将这小小灶间填得满满当当。
到底是生手,那粉与水便似存心作对。澜翠手一抖,水倾多了,稀糊糊的粘了一盆。春婵忙道:“不妨事,再加粉!” 粉筛下去,又成了硬团团。再兑水,又稀了……如此反复,案板上、盆沿边,连魏嬿挽那件旧衣的前襟都沾上了星星点点的白粉。
澜翠急得鼻尖冒汗,跺脚道:“哎哟!奴婢这手真是笨死了!糟践了好东西,还污了主儿的衣裳!”
魏嬿婉瞧着她颊上沾着的一点粉,倒像戏里的丑角儿,忍不住噗嗤一笑,伸手用指腹替她揩了,眼波流转间尽是促狭:“笨什么?我看挺好!水多了掺面,面多了掺水,这才是咱们摸索的乐趣呢!横竖这粉啊水啊,都是咱们自己的。我这旧衣,本就是预备着干活穿的,沾点粉怕什么?洗洗便是。”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瞧着两个丫头都竖起耳朵,方慢悠悠笑道,“实在不成啊——咱们就蒸它一大锅,吃不完的,巴巴儿地给皇上送去,就说永寿宫魏答应体察圣躬辛劳,亲手制了新巧点心孝敬。指不定龙颜大悦,倒赏下更好的料子来给我做新衣呢!”
这话一出,春婵先撑不住,指着澜翠鼻尖上刚被揩过、复蹭上的一道新痕,“咯咯”笑起来;澜翠想着那不成形状的‘贡品’和自己花猫似的脸,又臊又乐,捂着脸蹲在地上;魏嬿婉自己也笑得前仰后合,钗环微颤,旧衣上的面粉簌簌往下掉。
如此笑闹着,竟也渐渐摸索出门道。终是将那粉浆调得匀净了,仔细倒入铺了细白笼布的屉中,点缀上几缕鲜亮的山楂红丝。灶膛里柴火噼啪,蒸汽氤氲而上,带着甜丝丝的牛乳糖香弥漫开来。
待糕体雪白蓬松、莹润如玉的白玉霜方糕新鲜出笼,三人已是饥肠辘辘。魏嬿婉也不讲究那些主仆分例,只让春婵将尚有余温的糕切成小方块,盛在素白瓷碟里。她自己先拈了一块,却未入口,只笑盈盈看着。
“走,外头亮堂些。” 魏嬿婉招呼着,端着碟子走到青石门槛处,毫不在意地一撩旧衣的裙摆便坐了下来。春婵与澜翠对视一眼,便也一左一右,挨着门槛小心坐下,只虚虚地挨着一点边儿。
暮春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小院,暖融融地铺在三人身上。春婵和澜翠小口小口地吃着那松软甜润的方糕,眉眼间尽是满足。
魏嬿婉将身子一歪,枕在春婵温厚的肩膀上。春婵立时挺直了腰背,稳稳地承托着这份亲昵的重量。魏嬿婉又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握住了身旁澜翠微凉的手掌,将她沾着糕屑的手指拢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澜翠亦心头一热,悄悄回握了一下。
三人便这样静静地依偎着,谁也没说话。魏嬿婉的目光越过低矮的院墙,投向那被高高的宫墙切割得四四方方的一角碧空。
那方寸之大的蓝天,澄澈如洗,偶有几缕白云飘过,像极了她们刚刚蒸出的白玉霜方糕上腾起的热气,轻盈又遥远。
“说起来,” 魏嬿婉目光扫过碟子里还剩不少的白玉霜方糕,“咱们头一回试手,这糕蒸得倒真不少。总不能真关起门来吃到明日去。”
“春婵,一会儿去寻两个干净的食盒来。拣那蒸得最莹白剔透、形状完好的,仔细装一盒。待会儿,我亲自给皇上送去。”
“另一份么……” 她顿了顿,眼波微微流转,“用那个素青釉的莲瓣小攒盒装,要满一些,拣最软和、红丝多的装进去。进忠公公常在御前行走,劳心费神。这点东西,不值什么,请他也尝个鲜,解解乏意。”
“奴婢省得了。” 春婵立刻起身去张罗。
澜翠瞧着,忍不住“噗嗤”一笑,拈起一块边缘裂开、红丝格外多的,献宝似的递到魏嬿婉眼前:“要奴婢说呀,别看这些个‘歪瓜裂枣’的卖相不佳,可红丝放得足足的,酸酸甜甜才最是开胃呢!咬一口下去,那滋味儿直往心里钻,保管让人什么烦忧都忘了,只剩下满心的甜丝丝、美滋滋!这才是咱们自己人该吃的,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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