辇轿被傀儡抬起，沉重的轱辘碾过国公府冰冷死寂的青石板路，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咕噜…咕噜…”声，在空旷的府邸中回荡，如同送葬的哀乐。
辇轿刚行进不久，外面传来一个尖细而惶恐的声音，是皇帝的心腹大太监，他隔着轿帘，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启、启禀陛下！八百里加急，南方最后的屏障雁回关失守了！霄、霄国全境已完全沦陷，瘟疫已蔓延至都城近郊！
多位内阁大臣、宗室亲王此刻正跪在养心殿前，声泪俱下恳请陛下速速决断，商讨迁都或是请仙门……”
太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轿内一声不耐烦的冷哼打断。
“决断？” 皇帝的声音透过轿帘传来，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和残忍，“一群只会哭嚎的废物，让他们跪着，跪死为止！”
他顿了顿，语气轻蔑得如同在谈论蝼蚁。
“这满城的人，这满朝的官……不够格活下去的，死了也是活该，正好省下些粮食。这天地，终究是属于强者和能活下来的人的。”
仙晚意躺在轿内，听着皇帝这番丧尽天良、毫无人性的言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直冲头顶，比那禁锢之力更让她心冷。
她怒目圆睁，死死瞪着近在咫尺的皇帝那张俊美却扭曲的脸，如果眼神能杀人，他早已被凌迟万遍。
可她什么也做不了，连一句唾骂都无法发出，只有胸腔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起伏。
“啧啧，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朕。”
皇帝似乎很享受她这种“想杀朕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他伸出手指，带着一丝狎昵，轻轻拂过仙晚意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眼睫毛，触感冰冷滑腻，如同毒蛇的信子。
“省点力气吧，小野猫。马上……你就能见到你那‘忠君爱国’、‘国之柱石’的好父亲了。”
他收回手指，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柔软的轿厢上，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着残忍期待和扭曲快意的笑容，仿佛在回味什么极其“美妙”的场景。
“朕向你保证，那个画面绝对会让你‘满意’到毕生难忘，哈哈…哈哈哈……”
压抑而疯狂的笑声在狭小奢华的辇轿内回荡，与轿外死寂的国公府、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代表着整个国家沦陷和无数生灵涂炭的哀嚎声，交织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末日挽歌。
沉重的龙纹辇轿碾过宫道上沾染着暗褐色污渍的青石板，最终停在一座与皇宫整体金碧辉煌格格不入的、阴森压抑的宫殿前。
殿宇的匾额上的三个鎏金大字早已黯淡剥落，透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空气中弥漫的尸臭和疫病腐败的味道，在这里变得尤为浓烈刺鼻，几乎凝成实质。
皇帝抱着浑身僵硬、只有眼珠能愤怒转动的仙晚意下了辇轿。
刚一站定，仙晚意那因愤怒和绝望而有些涣散的目光，就被宫门口一棵巨大枯死的古槐树牢牢吸引。
那棵槐树早已失去了所有生机，扭曲乌黑的枝桠如同鬼爪般伸向同样灰蒙蒙的天空。
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那密密麻麻的枝桠上，竟然挂满了尸体。
尸体早已高度腐败，面目全非，如同被风干的腊肉，在阴冷的空气中微微摇晃。
有的只剩下骨架挂着些许皮肉，有的则肿胀发黑，流淌着墨绿色的脓液。
无数的黑色秃鹫如同来自地狱的使者，密密麻麻地栖息在枝头，发出刺耳难听的“呱呱”声。
它们猩红的眼睛贪婪地盯着下方的“食物”，时不时猛地俯冲下去，尖锐的喙狠狠啄向那些腐尸，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嗤”声和骨骼碎裂的“咔嚓”声！
黑色的羽毛和腐烂的肉屑如同肮脏的雪片般纷纷扬扬落下。
而在那棵象征着死亡与亵渎的古槐树下，一具明显小得多的尸体蜷缩着。
那尸体早已干瘪脱水，如同蒙着一层枯黄皮革的骷髅，小小的骨架扭曲着，维持着死前痛苦挣扎的姿态。
它身上残留的衣料碎片，依稀能辨认出是绣着祥云的锦缎小袄。
就在那一瞬间。
仙晚意如同被一道九天神雷劈中！
所有的血液仿佛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名字在疯狂尖叫——母亲李氏！
那件小衣……是她离家入仙门前，亲手为母亲挑选的布料。
“嗬…嗬…”
仙晚意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嗬嗬声，双目瞬间充血赤红，眼白几乎被血丝吞噬。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悲痛和愤怒，如同火山般猛烈爆发。
这股力量甚至暂时冲垮了体内那诡异禁锢之力和情人蛊噬心之痛带来的双重压制。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从她喉咙里撕裂而出。
她用尽了全身仅存的、燃烧生命本源的力气，猛地挣脱了皇帝抱着她的手臂。
如同离弦之箭，不顾一切地扑向那棵挂满尸骸的槐树，扑向树下那具干瘪的尸体。
“母亲——！！！”
然而，她仅仅踉跄着冲出去两步。
一只冰冷如同铁钳般的手，狠狠攥住了她的右手腕。
巨大的力量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想寻死？” 霄国皇帝阴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一丝被猎物反抗而激起的暴虐兴奋。
“在朕玩腻你这具身体之前，你只有一条路——好好活着，像狗一样活着，就算你真的想死……”
他猛地用力，将仙晚意整个人粗暴地拖拽回来，迫使她面对自己那张因兴奋而扭曲的脸。
“……你这具上好的皮囊，也轮不到你来决定它的归宿，死了，也还有大用。”
他最后那句话，如同毒液般注入仙晚意的耳中。
她瞬间明白了——是那只在仙门觊觎她身体的“脏鬼”！
皇帝和苍灵月早有勾结。
她活着，是皇帝的玩物。
她死了，身体就是那邪祟的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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