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之鹰·第四十五章
1936年正月的寒风裹着股酸腐味。关东山的雪被冻成青黑色,黑风口的公路上结着层冰壳,冰面下冻着些暗红色的东西,是去年护民队清理战场时没来得及掩埋的血。燕双鹰蜷缩在暗河的冰窟里,怀里揣着块冻硬的玉米饼,牙齿咬下去时崩得牙龈出血,血腥味混着饼渣往喉咙里咽,像吞着关东山的碎骨。
"双鹰哥,日本人带着土匪把鹰嘴崖围了。"张木匠的儿子从冰窟入口滑下来,少年的棉裤被树枝划开道口子,露出里面冻得发紫的皮肉。他往燕双鹰手里塞了块碎镜片,是从土匪丢弃的望远镜上敲下来的,"他们把王铁山叔吊在树上,用刺刀一刀刀割他的肉,就为了逼你出来。刘老五家的小子......被他们用狼狗活活撕了,肠子拖得满地都是......"
燕双鹰的手指在怀表链上攥出红印,铁链的铁环嵌进冻裂的皮肤里。他望着暗河出口的方向——那里的冰面上插着面太阳旗,旗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旗杆下站着群穿着伪军制服的土匪,领头的是"黑风寨"的二当家胡七,这人脸上有道刀疤,是上次乱石滩战斗留下的,此刻正用马鞭子抽打着冰面,像在催促什么。风里飘来阵阵惨叫,是护民队队员被折磨的声音,混着硫酸泼在皮肉上的滋滋声,把空气搅得腥臭刺鼻,像关东山在腐烂。
三天前的雪夜,叛徒李二蛋带着土匪摸进了护民队的密营。燕双鹰在哨位上看见雪地深处的黑影,刚要鸣枪示警,就被身后的李二蛋用枪托砸中后脑。昏过去前,他看见父亲燕彪举着大刀冲向土匪,老人的棉袄被子弹打穿,棉絮混着血珠溅在雪地上,像团炸开的红棉桃。等他在暗河里醒来时,密营已经成了片火海,冲天的火光把雪都映成了粉红色,像关东山在淌血。
暗河的冰窟里藏着二十多个百姓,大多是老人和孩子。最年长的张木匠正用冻裂的手给孩子们讲故事,讲的是抗联战士如何在云岭打胜仗,声音却抖得像风中的残烛;最小的孩子才刚会走路,是李寡妇家幸存的小儿子,此刻正含着冻硬的乳头哭,哭声被厚厚的冰层闷住,像只被捂住嘴的小猫;女人们围坐在堆起的冰碴上,用体温焐着块火石,石片碰撞的火星在黑暗中亮起又熄灭,像濒死的星。
"双鹰哥,胡七说......只要你自缚出降,就放了燕大伯。"通信员小李的声音从冰窟深处传来,少年的腿被土匪打断了,用根桦木枝绑着当拐杖,"但他们把王婶拖到雪地里扒光了衣服,说你要是再躲着,就把所有女眷都......"少年的声音突然哽咽,"燕大伯刚才还在骂,说就算死也不让你出来,他......"
燕双鹰往嘴里灌了口暗河的冰水,冰碴在喉咙里划出道血痕。他摸出怀表打开,表盖内侧的"小寒"二字被体温焐得有些发软,刻痕里的冰碴化成了水,顺着指缝往下滴,在冰面上砸出小小的坑。这是父亲燕彪去年亲手给他刻的,老人的手指在战争中被冻掉了两根,刻字时每笔都要停顿很久,表盖内侧还留着他带血的指印,像朵凝固的红梅。
正午的日头爬到头顶时,胡七的喊声顺着暗河的冰缝钻进来。这土匪用马鞭子抽打着燕彪的脸,老人的额头被打破了,血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上冻成小小的冰珠:"燕双鹰!你爹就在这儿!再不出来,老子先卸了他的胳膊!"燕双鹰从暗河的冰缝里望出去,看见父亲被绑在根烧焦的枫树干上,棉袄被剥得只剩件单衣,背上的鞭痕纵横交错,像张裂开的网。
燕彪突然对着暗河的方向喊起来,声音嘶哑却格外清晰:"双鹰!别管我!护好百姓!记住爹的话,关东山的骨头......从来没软过!"老人的头突然往旁边撞去,狠狠磕在枫树干上,血瞬间涌出来,"杀了我......你们这些畜生也别想好过......"
胡七的马鞭子狠狠抽在燕彪的嘴上,把老人的牙打掉了两颗。这土匪从日军手里接过个黑陶罐子,罐口飘出阵阵白雾,是零下三十度的低温也冻不住的硫酸:"老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把罐口对准燕彪的脸,"让你儿子看看,跟皇军作对的下场!"
燕双鹰的指甲深深抠进冰里,冰面被抠出五道血痕。他看见父亲在硫酸泼到脸上的瞬间,突然用力挺直了脊梁,像根即将断裂的标枪。白雾腾起的刹那,老人的惨叫声刺穿了暗河的冰层,刺得他耳膜生疼——那声音里没有求饶,只有撕心裂肺的怒骂,直到最后变成嗬嗬的气音,像被掐住喉咙的雄狮。
日军的军官拔出军刀,刀光在雪地里闪了下。燕双鹰看见父亲的头颅滚落在雪地上,眼睛还圆睁着,望向暗河的方向,嘴角似乎还凝着丝笑意。胡七用刺刀挑起人头,往暗河出口晃悠着,像在炫耀件战利品:"燕双鹰!看见没?这就是你爹!再不出来,我把他的脑袋挂在黑风口的旗杆上,让乌鸦啄得只剩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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