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多问,转身从墙角一个不起眼的木箱里,取出了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
包裹打开,里面是朱勔那件被血浸透、又被地宫积水泡得发臭的华贵官袍,还有一本被水泡得发胀起皱的册子。
封面上,依稀可以辨认出四个字——《应奉局手札》。
周邦彦的目光,没有去看那本手札,而是死死锁定在那件散发着恶臭的官袍之上。
他用还在颤抖的手,在那件官袍的内衬夹层里,一寸一寸地,仔细地摸索着。
这是拱圣营的秘术,越是位高权重、心机深沉之人,越是喜欢将自己最重要的秘密,藏在最贴身、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很快,他的指尖触到了一片极薄、极软、如同蝉翼般的异物。
他心中一动,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将其夹住,缓缓抽出。
那是一张地图。
一张被巧妙地缝制在官袍内衬里,用细如发丝的金线绣成的、无比精密的地图!
地图的终点,用一小撮红色的丝线,标注出了一个地名。
那两个字,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沸腾!
陈桥驿,太祖黄袍殿!
朱勔没有撒谎!
那份足以颠覆大宋、让金辽两国分尸天下的惊天密约,真的藏在那里!
就在这时,里屋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呻吟,如同幼猫临死前的呜咽,却狠狠地撞击在周邦彦的心上。
是李师师!
他不顾一切地翻身下床,后心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险些当场跪倒在地,但他还是强撑着墙壁,一步一步,艰难地挪了过去。
里屋,李师师安静地躺在榻上,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若不是胸口还有一丝微弱的起伏,几乎与死人无异。
一名留着山羊胡的干瘦老者,也就是不良帅口中的“老鬼”,正在她周身十几处大穴上,不疾不徐地捻动着银针。
她的右手,依旧紧紧地攥着,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周邦彦走过去,跪在床边,轻轻地、一根一根地,掰开她冰冷而僵硬的手指。
她的掌心,是那块他昏迷前塞给她的、早已被他的鲜血染成暗红色的布片。
上面,只有两个字。
“陈桥”。
他活着,她便信他活着。
他要去的地方,便是她拼死也要记住的地方。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混合着无尽的悔恨与滔天的杀意,狠狠撞击着周邦彦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俯下身,将那块布片重新塞回她的掌心,用自己温热的手掌,将她冰冷的手指一根根合拢,紧紧包裹住。
他转过头,看向不良帅,那双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决绝与疯狂。
“备马。”
“你疯了?”不良帅眉头紧锁,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怒气,“你现在的身子,连风都吹得倒!去了就是送死!”
“我必须去。”
周邦彦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冬至已过,离太祖在陈桥驿黄袍加身的纪念日,只剩下最后三日。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选择在那一天,但我必须拿到那份盟约。那是唯一能让官家彻底清醒,能让天下人看清蔡京、高俅卖国嘴脸的……铁证!”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到李师师那张苍白得令人心碎的脸上,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悔恨与从未有过的温柔。
“我不能……再让她失望了。”
“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她。”
说罢,他毅然转身,拖着这具如同朽木般残破的身体,向着门外那片苍茫的未知,一步步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在身后的青石板上,留下一个个清晰的、暗红色的血印。
不良帅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却只化为一声长长的、无奈的叹息。
他知道,这头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孤狼,一旦认定了方向,就再也不会回头。
他只能选择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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