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房的应急灯在头顶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林昭按下确认键的瞬间，后颈突然窜起一阵刺骨的寒意。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像是有无数根细针正顺着耳后血管往脑子里钻——那是记忆被剥离的痛觉。
"嗡——"
功德面板在视网膜上突然浮现，半透明的蓝光里，"灵魂净化·终阶"的图标正以极快的频率明灭，像垂死之人的心跳。
他的指尖在虚空中颤抖着悬停，耳麦里顾清欢的声音带着哭腔撞进来："林昭！
检测到精神侵蚀度97%！
这个技能会把你的意识搅碎重组，你可能......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重组？
林昭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想起今早顾清欢蹲在解剖台前，用镊子夹起一块焦黑的骨片时说的话："每个细胞都在喊疼，但疼说明它们还活着。"此刻他的太阳穴又炸开一阵剧痛，眼前闪过母亲档案照片上的眼睛——那是二十年前的照片，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目光却像淬了星子，穿透所有岁月尘埃。
"清欢。"他开口时声音哑得厉害，"你说过，每个真相都该被记住。"
终端那头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键盘敲击声的余韵还在电流里震颤。
林昭能听见顾清欢急促的呼吸，一下一下撞在麦克风上，像擂在他心口的鼓点。
然后她突然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的声音里裹着股狠劲："同步程序我改了，现在技能启动会优先保护外围记忆体。
你要是敢死......"
"我保证。"林昭低笑一声，指尖重重按在技能图标上。
金色光柱从天花板的通风口倾泻而下时，整个机房的空气都在震颤。
林昭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意识被扯成碎片又重新拼接——
是七岁那年的暴雨夜，他蹲在派出所门口，看母亲被戴着手铐拖出来。
她沾着雨水的脸转向他，嘴型分明在说"昭昭别怕"；
是警校毕业典礼，他站在国旗下宣誓，苏挽月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讲话，警帽檐下的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刀；
是解剖室的冷柜前，顾清欢递给他一副橡胶手套，指尖擦过他手背时带着消毒水的凉，"死者不会说谎，但活人会，所以我们要替他们说真话"；
是三个月前的深夜，阮星眠举着录音笔堵在他公寓楼下，发梢还滴着雨珠，"林警官，你救那个坠楼老人时，功德系统显示加了50点，对吧？"
每一幅画面都像烧红的烙铁，在他意识里烙下深痕。
林昭咬着牙，任由这些记忆碎片在识海翻涌——这是他对抗侵蚀的锚点，是他作为"林昭"存在过的凭证。
"轰！"
机房铁门被踹开的巨响炸碎了意识洪流。
林昭猛地睁开眼，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滴在警服领口。
他看见苏挽月站在门口，战术目镜滑到鼻梁上，露出一双泛红的眼睛。
她身后跟着五个特勤队员，突击步枪还冒着硝烟——显然是炸开了门锁。
"你他妈的......"苏挽月的声音在发抖，她摘下战术手套，指尖悬在林昭眼前三厘米处，又像是怕碰碎什么似的缩回去，"脸色白得像解剖室的尸体。"
林昭想笑，却被喉间的腥甜呛住。
他抬头看向主控台，那些银色神经纤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断裂，像被火烧的蛛网簌簌坠落。
窗外传来隐约的警笛声——是城市恢复正常的信号。
"系统......崩溃了？"他扯了扯嘴角，伸手去摸警服内袋的警员证。
苏挽月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掌心还带着战术手套的余温，指腹磨出的薄茧硌得他生疼："先跟我去医院，脑波监测显示你......"
"没事。"林昭轻轻抽回手，警员证的硬壳贴着掌心的温度让他安心。
他慢慢翻开证件，照片上的自己还在笑，可警号栏里的数字却像被橡皮擦过的铅笔印，渐渐淡成一片空白。
"000000？"苏挽月凑过来，声音突然卡住。
她伸手去摸证件边缘，指尖在"林昭"两个字上顿住，"怎么会......"
林昭望着空白的警号栏，突然想起今早出警前，苏挽月把配枪拍在他桌上时说的话："别给我搞砸，新人。"那时枪柄上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现在他的警员证上，连温度都要消散了。
"可能......"他把证件合上，金属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我本来就不该存在。"
机房外的警笛声越来越近，混着特勤队员汇报情况的声音。
苏挽月盯着他的侧脸，突然伸手按住他后颈——那里有片淡粉色的疤痕，是三年前为救落水儿童被礁石划的。"你救过的人，记得你。"她的拇指轻轻摩挲那道疤，"我记得你。"
林昭垂眸看她交叠在自己后颈的手，喉结动了动。
窗外的月光透过破碎的玻璃洒进来，在他肩头镀了层银边。
他忽然想起功德系统启动时，最后闪过的画面是顾清欢在终端那头说的"我信你"，是苏挽月踹门时眼里的光，是阮星眠藏在相机后的笑。
这些，足够证明他存在过。
"走了。"他拍了拍苏挽月的手背，转身往门外走。
警员证在口袋里硌着大腿，像块烧红的炭。
苏挽月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直的背影突然顿住。
林昭侧过脸，路灯的光从他耳后漏进来，照得他眼底的金芒一闪而过："苏队，上次火锅店说的请吃毛肚......"
"不算数。"苏挽月接口，声音里带着点鼻音，"换我请。"
林昭笑了。
他走出机房的瞬间，口袋里的警员证突然发出细微的脆响——是封皮裂开的声音。
他摸出证件，看着照片上的自己正慢慢模糊，像被水浸了的老照片。
夜风卷着警笛声扑进来，吹得证件纸页哗哗作响。
林昭望着空白的警号栏，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现在，他才是真正的......
无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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