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车在西郊公路上划出一道刺眼的光痕。
他把车载导航的电子音调成了静音，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急促的弧线——他出门时没看天气预报，此刻豆大的雨点正砸在引擎盖上，就像有人在头顶撒下碎玻璃。
他把方向盘握得手指都泛白了。
副驾驶座上摊着阮星眠发来的老照片，边角被雨水洇出了褶皱，照片里研究所大门的铜牌在车灯下忽明忽暗。
七岁那年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他扒着纺织厂生锈的铁栅栏，看见穿白大褂的人架着妈妈往卡车上拖，妈妈的蓝布衫被扯得翻卷起来，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的确良内衣，她拼命扭着头，喊的不是“救命”，而是“昭昭快跑”。
卡车尾部的铜纹标识，和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吱——”
轮胎在泥地上碾出刺耳的摩擦声。
林昭一脚踩死刹车，雨刮器“咔”的一声停在了半空中。
透过雨幕，废弃生物研究所的轮廓终于从夜色里浮现出来：锈迹斑斑的铁门歪在一边，门柱上的铜牌被腐蚀得只剩半截“海城市生物——”，红笔圈过的痕迹却依然鲜艳，像一道凝固的血。
他掏出系统扫描仪。
这是三天前用刚攒够的功德值兑换的“刑侦专精”衍生工具，此刻正发出幽蓝色的光，在雨水中凝成一团浮动的雾。
推开门的瞬间，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林昭的鞋跟踩在满地的碎玻璃上，清脆的响声惊起几只扑棱乱飞的蝙蝠。
墙上的痕迹比他想象中更清晰。
手电筒的光束扫过之处，“暗蚀 - 07”“意识迁移实验体L - 13”的字样歪歪扭扭地刻在墙皮剥落的地方，有些笔画深到几乎穿透了水泥。
当光束扫过第三面墙时，他的呼吸骤然停滞——那是一行钢笔字，字迹清瘦有力，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昭昭今天背会了《静夜思》，奖励一颗水果糖。”
“妈。”他喉结动了动，手指轻轻抚过那行字。
水泥墙上的划痕硌得指尖生疼，就像母亲当年给他扎小辫时，竹篾梳子刮过头皮的触感。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扫描仪蓝光暴涨：“检测到高能反应源，方位：地下三层。”
地下楼梯的台阶缺了半块，林昭扶着生锈的扶手往下走，每一步都能踩碎几截发霉的报纸。
第三层的铁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微弱的蓝光——不是自然光，是电子设备运行时的冷光。
他掏出配枪顶在腰间，一脚踹开了门。
核心实验室比他想象中更小。
正中央的神经链接装置闪着幽蓝色的光，金属支架上缠着已经老化的数据线，接口处却擦得锃亮，和三天前在教堂地下室发现的教徒意识提取装置一模一样。
林昭的指尖刚碰到操作面板，系统面板突然弹出提示：“因果推演已就绪，是否启动？”
他按下了确认键。
眼前的画面突然重叠起来。
穿白大褂的研究员在眼前走过，玻璃罐里泡着的大脑标本泛着诡异的粉色，母亲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个算法会摧毁个体意识……”“林素兰，你签了保密协议就要服从！”“昭儿的生日快到了，我得赶回去给他买蛋糕……”
“昭儿……别靠近……”
最后那句低语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他的太阳穴。
林昭踉跄着扶住操作台，系统提示音炸响：“检测到高阶意识共鸣源，是否尝试接入？”他抬头看向链接装置的头盔，金属表面倒映出他发红的眼睛——和母亲相册里那张全家福里的眼睛，一模一样。
“接入。”
凉意顺着后颈爬了上来。
头盔扣上的瞬间，林昭的意识被扯进一片混沌之中。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只有无数光点在漂浮，有的是哭嚎的老人，有的是尖叫的孩子，还有个穿蓝布衫的女人背对着他，发梢沾着他记忆里的茉莉花香。
“妈！”他喊出声，声音却像被揉皱的纸。
女人缓缓转过身，眼角的泪痣和他一模一样，只是她的瞳孔里流转着数据流，就像银河倒灌进眼睛里。
“昭儿，”她开口时，声音里混着无数人的声音，“他们要把所有人的意识揉成一团，我……我成了防火墙。”
“我带你出去。”林昭冲过去，却被一道透明屏障弹得向后踉跄。
那些漂浮的光点突然开始尖叫，有个男人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林昭，你终于来了。”
沈无涯从光点中走了出来。
他的西装不再笔挺，领口沾着教堂混战留下的血渍，可眼底的狂热比任何时候都亮：“她是你母亲，也是最后一道锁。打开这把锁，我让你们母子团聚；毁了这把锁，她会和主核一起灰飞烟灭。”
“你放屁！”林昭一拳砸在屏障上，指尖传来灼烧般的痛。
母亲的身影开始模糊，数据流从她的指尖涌出，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他想起七岁那年的雨，和今天一样大，他追着卡车跑了三公里，最后摔在泥坑里，只捡到妈妈被扯掉的蓝布衫纽扣——此刻，那枚纽扣正躺在他贴身的口袋里，隔着布料硌着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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