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宁既为公主伴读,又跟景瑜情分匪浅,自然该来送这最后一程。
她换了身最素净的白绫裙,连银钗都未戴一支,只在鬓角簪了朵小小的白绒花,随着送葬的队伍,安静地跟在文武百官的末位。
仪仗从宫墙一直铺展到城外,数里长的队伍在灰蒙蒙的天色下缓缓移动。
今日贵妃出殡,京城里处处都停了宴乐,在丧葬仪仗途径时,更是不敢大声喧哗,各级官员府邸门前也都挂了丧幡,显得一片肃穆。
淑贵妃入葬皇陵,谥号淑慎。
沈霜宁远远看见萧景渊的背影。
他穿着玄黑云雷纹的官袍,袍角在风里微微拂动,腰间同其他官员一样缠了圈白布,身形清瘦孤直,像株立于寒潭边的劲松。
他独自立在稍前些的位置,既不与旁人交谈,也未回头张望,背影里瞧不出半分情绪。
沈霜宁不由得想起前世,那时她死后,萧景渊是不是反倒觉得轻松了许多?
毕竟他根本不爱她,且还等着娶宋惜枝回府,有她这个世子妃在,总归不太方便。
她死了,他该是高兴的吧......
沈霜宁静静看他许久,而后慢慢垂下眼,望着脚下被纸钱覆盖的路面,将那点不合时宜的思绪全都压了下去。
却没发现,另有一人在沉沉凝望着她。
不知多久,裴执收回了视线,抬脚朝萧景渊走了过去,随后在他身旁站定。
萧景渊余光早见了他过来,也权当做没看见。
论政敌,其实也算不上,毕竟萧景渊只效忠龙椅上的人,若是太子今后即位,二人也是要一同共事的。
但萧景渊就是莫名看裴执不顺眼,从初见起就不顺眼。
本以为裴执凑过来是要说点什么,可此人仿佛只是随意往这一站,宽大袖袍下的一双手虚虚交迭着,目视前方,一语不发。
这倒是惹得萧景渊有几分在意了,不由侧过头瞥了他一眼。
须知前朝这些官员见了萧景渊,都跟见阎王似的避之不及,压根没人敢凑近,而裴执一个新官上任的文臣,看起来还弱不禁风的,竟敢站在这尊煞神旁边——
不少人都变了脸色,暗暗投来审视的目光。
连萧景渊也是挺费解的,他可不认为自己跟裴执关系很好。
裴执察觉到他的视线放在自己身上有片刻了,这才侧头颔首回了一礼,随即又将视线移开了。
面色温温然的,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可萧景渊就是敏锐地察觉到一股敌意,他扯了扯嘴角,终究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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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悬了七日的白幡已悄然撤下,素色帘子也换了青蓝绫罗,虽仍不见往日的热闹,但那股沉甸甸的阴霾总算散去了些。
景瑜还有些后事要办,沈霜宁便独自回长乐宫去。
走了许久,两条腿委实是有些酸疼了。
以前还不觉得长乐宫有多远,这会儿却觉得走了许久也没到头,酸疼劲儿一阵阵往上涌。
她正想趁没人歇会儿,不远处却有妃嫔的仪仗朝这边缓缓过来。
八抬轿辇由宫人稳稳抬着,前后簇拥着持扇捧巾的侍女,这阵仗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妃嫔。
沈霜宁忙收了念头,垂手立在道旁,恭顺地低着头等轿辇过去。
她身上这袭素净的白绫裙,若混在人群里原是毫不起眼的,可此刻孤零零立在朱红宫墙下,那抹白便显得格外醒目。
再看她身姿,脊背挺得笔直,虽垂首敛目,却无半分谄媚畏缩,倒像株临溪而立的百合,清丽里透着股不卑不亢的韧劲。
于是凤辇上的女人轻抬素手,仪仗便缓缓停在了沈霜宁面前。
沈霜宁余光瞥见一行人停下,莫名眼皮一跳,生出几分不祥的预感。
左右没有旁人,突然停下来,难不成是为了她?!
紧接着,就听一道沉厚的嗓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见了皇后娘娘还不跪拜?!”
说话的是个太监,沈霜宁听得不多,此刻却立马认了出来——正是常年侍奉王皇后的首领太监康守义。
上一世,宣文帝卧病在床,正逢太子殿下被软禁,常年侍奉皇帝身侧的大内总管海公公不知去向,便是这位康公公顶替他的位置。
那时康守义虽未得大内总管的名分,却早已将内廷权柄握在手中,手段厉害得很。
沈霜宁心头一凛,不敢耽搁,连忙敛衽屈膝,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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