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地面突然失去实感,像是踩进流动的墨汁里。秦佳豪的手机屏幕瞬间黑屏,只剩手电筒功能发出微弱的光,却照不透眼前浓稠的黑暗——这里没有天空,没有大地,连时间都仿佛凝固成粘稠的胶体,连Doro的吠声都被吞得只剩闷响。
“光也无法抵达的彼岸……”墨韵的声音发颤,玉佩在掌心彻底失去温度,像块普通的石头。林秋的银丝在空中胡乱挥舞,却连一丝回响都碰不到,“磁场太强,所有羁绊的痕迹都被屏蔽了。”
就在这时,黑暗中浮现出片晃动的光晕,像是烛火在风中挣扎。光晕里站着个穿粗布衣的凡人,手里握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剑身在虚空中划出苍白的轨迹。他的身躯早已溃烂,露出的骨头上还沾着焦黑的痕迹,却仍一步一步往前挪,每走一步,脚下就燃起簇小小的火焰,烧得自己的影子滋滋作响。
“那是……千年前的‘逆命者’。”李振宇握紧了口袋里的黑子,指尖冰凉,“传说他为了救被神明遗弃的村落,燃尽魂魄向神明挥剑。”
光晕里的凡人突然仰头嘶吼,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无尽的疲惫。他举起铁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劈向虚空——那里明明空无一物,却在剑刃划过的瞬间,泛起圈淡淡的涟漪,像平静的湖面被针尖刺破。可涟漪很快散去,连神明的一丝衣角都没惊现,只有凡人自己,在剑落下的瞬间,彻底化作星火,消散在黑暗里。
“太傻了……”秦佳豪的声音带着哽咽,手机不知何时恢复了拍摄,画面里凡人消散的地方,残留着一点微弱的光,像颗不肯熄灭的火星。
墨韵突然按住心口,玉佩毫无征兆地发烫。她猛地抬头,看向凡人挥剑的方向——那里依旧是浓稠的黑暗,什么都没有。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一道目光,正从那片虚无中望过来,平静,深邃,带着看穿时光的漠然,轻轻落在他们身上,又像错觉般消失。
林秋的银丝突然指向身后,那里的黑暗中,隐约浮现出书院的轮廓、茶庄的灯火、茶馆的茶炉。“他不是白死的。”她轻声说,银丝上沾着的星火,正慢慢汇聚成温暖的光,“你看,后来者的羁绊,都是他当年劈开的那道缝里,漏下来的光。”
李振宇将黑子放在地上,棋子落地的轻响,竟在黑暗中传出很远。他站起身,朝着凡人消散的方向,也朝着那道若有若无的目光,轻轻说了句:“我们会继续走下去的。”
黑暗仿佛松动了些,前方隐约出现一点微光,像有人在远处,为他们留了盏灯。
那点微光渐渐清晰,竟是Doro叼着的棋谱散发出的——书页间未干的茶香与凡人消散的星火相融,在黑暗中铺出条浅浅的光径。林秋的银丝率先探出去,触到光径的瞬间,突然绷直如弦,传来一阵细微的震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熟悉的频率。
“光径在引我们往前走。”墨韵握紧发烫的玉佩,光径两侧的黑暗里,开始浮现更多历史的碎片:有茶农灵当年采茶的身影,有算棋先生抛铜钱的弧线,还有书院主人与友人碰杯时溅出的茶滴——所有碎片都朝着光径尽头飘去,像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秦佳豪举着手机拍摄,镜头里突然闪过道残影:是那个逆命者,正站在光径旁,对着他们的方向微微颔首。等他揉了揉眼睛再看时,残影已化作颗小小的星子,融进棋谱的光里。“他一直在看着……”秦佳豪的声音有些发颤,“看着我们把他没走完的路,继续走下去。”
光径尽头是片圆形的空地,中央摆着块无字石碑,碑上刻满了细密的纹路,凑近看才发现,竟是无数盘棋局的缩影,有书院的茶棋,有茶庄的新局,甚至有都市茶馆里那局未下完的棋。李振宇将口袋里的黑子放在碑前,棋子刚落下,石碑突然亮起,所有棋路纹路都活了过来,在空气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他们与来时的路、与千万个“续局者”的身影连在了一起。
“原来这里不是终点。”墨韵看着网中闪烁的光点,每个光点都是一段未断的羁绊,“是所有故事交汇的地方。”
就在这时,玉佩突然脱离她的掌心,悬在石碑上方,与棋谱的光、凡人的星火、所有光点的暖意相融,化作一道柔和的光柱,直冲黑暗深处。那道若有若无的目光再次浮现,这一次,不再是漠然的注视,而是带着一丝极淡的波动,像平静的湖面被投进一颗石子。
光柱散去时,无字碑上多了一行字:“逆命者非逆命,是为后来者开道。”
林秋的银丝轻轻拂过石碑,带着众人转身往回走。Doro叼着棋谱跑在最前,光径在身后缓缓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秦佳豪翻看着手机里的录像,最后定格在石碑上的字迹,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爪印,与棋谱封面上的那道,一模一样。
“走吧,该回去煮茶了。”李振宇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穿透黑暗的力量。远处的微光越来越亮,那是他们来时的方向,也是无数新故事开始的地方。
黑暗深处,那道目光静静收回,落在逆命者消散的位置。那里,一颗新的星子正缓缓亮起,旁边,是无数颗早已存在的、属于后来者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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