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冰蒲团上,苏镇岳的惨嚎戛然而止。他如同一具被抽空麻絮的破败人偶,无声地瘫软在幽蓝玄冰之上,覆盖着薄薄的白霜,枯槁的身体再无一丝活气,仿佛彻底归于寂灭。静室里只剩下冰晶坠落在地的细微脆响,以及苏映雪压抑到极致的、近乎窒息的呼吸声。她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沿着指缝无声滑落,滴在冰冷的玄玉地面上,绽开几点刺目的红梅。识海之中,“玄冰鉴”的镜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每一次剥离自身带来的锐痛,此刻都远不及目睹爷爷承受这抽髓炼魂酷刑的万分之一。
凌九霄的目光淡漠地扫过那具生机断绝般的躯体,如同工匠审视一件初步剔除杂质的粗胚。他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动。
嗡——
静室内无形的法则涟漪再次荡漾,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宏大。那无数道刺入苏镇岳体内的冰蓝丝线骤然爆发出璀璨的星芒!不再是毁灭性的寒意,而是一种蕴含了宇宙初生般磅礴伟力的纯粹生机!这股力量冰冷依旧,却带着令万物复苏的、绝对秩序的律动,如同冻结万物的冰川核心深处,那孕育着新大陆的造物伟力!
丝线瞬间化为奔腾的冰蓝色洪流,以无可阻挡之势,冲刷过苏镇岳寸寸枯竭的经脉、碎裂的道基、衰败的脏腑!所过之处,那些被强行剥离杂质后留下的、如同被天雷轰击过的焦黑废墟般的生命本源,在这股绝对冰寒又绝对生机的力量冲刷下,发出“嗤嗤”的声响!冰蓝洪流过处,焦黑褪去,腐朽尽除,残存的、最精纯的元灵被强行唤醒、压缩、再塑!
骨骼发出密集如爆豆般的清脆鸣响,断裂处被冰蓝洪流裹挟的法则之力强行弥合、淬炼,变得如同万载玄玉般剔透坚韧!干瘪萎缩的筋肉如同久旱逢霖的沙漠,贪婪地吞噬着这股洪流,肉眼可见地膨胀、饱满、重新焕发出玉石般的光泽!深藏的脏腑在冰蓝光晕的包裹下,剧烈搏动,每一次收缩舒张都喷薄出远超从前的、蕴含着凛冽寒意的磅礴灵力!
一层厚实的、流转着星辰光点的幽蓝玄冰,如同最完美的胚胎水晶,将苏镇岳彻底包裹在内。冰层隔绝了外界一切,只有内部冰蓝色的生命洪流奔腾不息,进行着翻天覆地的再造!
“这…这是…”苏映雪瞳孔剧震,冰封的心湖掀起了滔天巨浪。她感受到冰层内那股迅速壮大的、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正在急剧攀升!那是爷爷苏镇岳的生命之火,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纯粹、更凛冽、更接近…师父凌九霄周身那浩瀚的法则星河!
冰层内,苏镇岳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浑浊尽去,瞳孔深处仿佛有两条微缩的冰河在奔涌咆哮!一股沛然莫御、足以撼动整个苏家祖地灵脉的恐怖威压,如同沉睡的远古冰龙苏醒,轰然爆发!
轰隆隆——!
整个静室剧烈震颤!覆盖其上的强大结界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瞬间布满裂痕,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道粗大无比、纯粹由极致冰寒灵力构成的幽蓝色光柱,无视了所有阻碍,悍然冲破静室屋顶,撕裂蜢高城上空厚重的云层,直贯九霄!光柱所过之处,空气冻结,灵气凝固,留下一条久久不散的冰霜轨迹!全城皆惊!
“那…那是苏家方向?!”
“如此威势…是苏老?!他…他突破了?!”
“这气息…好生恐怖!比传闻中强了何止十倍!”
蜢高城各处,无数道惊骇的目光投向那接天连地的冰蓝光柱,感受着那弥漫全城、深入骨髓的寒意与磅礴威压,议论声如同沸腾的潮水。
凌九霄的身影,在冰柱冲天而起的刹那,已无声无息地淡化、消散,仿佛从未出现。只留下那具包裹着苏镇岳的玄冰巨茧,以及冰茧旁,呆立当场、脸上泪痕未干却已被巨大震撼取代的苏映雪。
蜢高城西,并非权贵云集之所。狭窄的街巷挤满了低矮的房屋,空气中常年混杂着廉价脂粉、劣质酒水和鱼腥的沉闷气息。这里是苦力、小贩、暗娼和底层修士混杂的泥潭,秩序薄弱,人心浮躁,如同一个巨大的、一点即燃的火药桶。
“蚀魂之种”的低语,如同最细微的毒孢子,早已悄无声息地融入这浑浊的空气、油腻的污水、甚至每一缕吹过街角的污浊之风里。它不针对修士,反而如同跗骨之蛆,精准地侵蚀着那些精神孱弱、终日惶惶的普通百姓的灵魂。
起初只是些微的不适。卖鱼的张老四觉得心口莫名烦躁,看谁都不顺眼,对着一个还价多磨蹭了几句的妇人破口大骂,唾沫星子喷了对方一脸。这在往常虽也常见,但今日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却透着一股令人心寒的、野兽般的狂躁。
妇人被骂懵了,委屈地嘟囔了几句。张老四却如同被点燃的炮仗,猛地抄起摊位上剖鱼的尖刀!
“贱人!叫你啰嗦!”
噗嗤!
寒光一闪!尖刀毫无征兆地捅进了妇人的小腹!妇人脸上的错愕瞬间凝固,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涌出的鲜血,又看看眼前那张狰狞扭曲、完全不似人形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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