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寒月被云层遮蔽。朱允炆裹着漆黑的披风，在侍卫的掩护下绕过重重宫墙。冷宫的铜锁在夜色中泛着幽光，他伸手触碰冰凉的门环，想起幼时陈砚教他读《唐律疏议》时的温暖场景，喉间不由得发紧。
"吱呀——" 随着这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动，那扇腐朽的木门缓缓地被推开了。伴随着门轴转动的声音，一股陈旧而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仿佛是这扇门背后隐藏着多年的秘密被揭开了一般。
朱允炆站在门口，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屋内。只见屋内的角落里，蛛网在穿堂风中轻轻颤动，仿佛是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而在那张破旧的床榻上，陈砚正蜷缩着身体，她的素色襦裙已经破旧不堪，上面布满了补丁，就像是这房间里的其他物品一样，被时间侵蚀得失去了原本的光彩。
朱允炆的目光落在陈砚的脸上，他不禁心头一紧。曾经那个面容光洁、美丽动人的女子，如今却变得如此憔悴不堪。她的眼下青黑一片，显然是长时间的睡眠不足和过度劳累所致。而她那原本柔顺的发丝，此刻也凌乱地散落在肩头，仿佛是被生活的重压摧残得失去了生机。
“琼仪姐姐！” 朱允炆再也按捺不住，几步冲上前去，将陈砚紧紧拥入怀中。陈砚浑身一僵，待闻到熟悉的龙涎香混着墨香，眼眶瞬间湿润。“允炆，你不该来的...” 她声音沙哑，带着长久未喝水的干涸。
朱允炆抱得更紧，感受着她单薄的脊背，心中一阵刺痛。记忆中的陈砚，总是意气风发地在文渊阁与人辩论律法，或是在御花园教他辨认獬豸纹饰。如今眼前的人，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生气。“姐姐，我调查了桂花糕、更夫证词还有香囊，可线索乱成一团，始终串不起来。” 他声音带着少年人的焦虑。
陈砚轻轻推开他，强撑着坐起身。她注意到朱允炆眼底的血丝，还有衣角沾着的草屑，显然是奔波许久。“先坐下说。” 她指了指床边的木凳，自己则拢了拢身上破旧的棉被。
朱允炆从袖中掏出一沓皱巴巴的纸，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调查结果。“桂花糕的食材来源有诈，福记掌柜收了银子作伪证；更夫看到的身影刻意穿了翊坤宫样式的衣服，还留下奇怪的香料味道；香囊绣工蹊跷，夹层里的银片刻着‘吕’字...” 他语速极快，一边说一边将证物摆在斑驳的木桌上。
陈砚拿起绣着西番莲纹的香囊，放在鼻前轻嗅。龙脑香中混杂的松脂味让她微微皱眉：“这香味不对，我惯用的龙脑香是苏合坊特制，不会有松脂气息。” 她翻转香囊，仔细查看针脚，“正面绣工精湛，底部却粗糙杂乱，倒像是两块布料拼合而成。”
“还有这个！” 朱允炆急忙递上银片，“上面刻着‘吕’字，难道和皇后娘娘有关？可若是皇后的东西，为何会在香囊里？”
陈砚摩挲着银片上半朵莲花的图案，突然想起皇后生前最爱的莲纹瓷器。“允炆，你有没有查过，这银片的材质和宫中器物是否相同？” 见朱允炆摇头，她继续道，“还有那混着朱砂的钩吻根粉末，太医院说毒性发作会减缓，可皇后娘娘却是突然暴毙...”
说到这里，两人同时陷入沉默。冷风吹过破旧的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朱允炆突然一拍大腿：“我明白了！凶手故意在钩吻根里混入朱砂，就是要让我们怀疑中毒时间不对，从而忽略真正的下毒时间！”
陈砚赞许地点点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意：“没错。而且所有线索看似指向我，却又漏洞百出。那个神秘人既想栽赃，又留下破绽，说明他的目的不只是让我背锅...”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或许，是想挑起朝中纷争，让陛下自顾不暇。”
朱允炆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异常难看，仿佛被一股无形的重压击中。他的脑海中迅速闪过父亲这些日子以来为了陈砚的事情所承受的巨大压力，以及那些如潮水般涌来的御史们咄咄逼人的弹劾奏章。
这些奏章就像一把把利剑，无情地刺向他的父亲，让他在朝堂之上举步维艰。朱允炆不禁想起父亲那疲惫而忧虑的面容，心中一阵刺痛。
“这么说，幕后黑手是想趁乱谋取利益？”朱允炆喃喃自语道，眉头紧紧皱起。他开始在脑海中梳理着各种可能的线索，试图找出这个隐藏在暗处的黑手。
“可究竟是谁呢？”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焦虑。这个幕后黑手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要如此处心积虑地设计这一切呢？是为了权力、财富，还是其他不可告人的原因？
朱允炆越想越觉得事情扑朔迷离，一时间竟然毫无头绪。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从目前的线索看，丽妃那边嫌疑最大。” 陈砚拿起朱允炆记录的内务府账册，“失踪的西番莲纹锦缎、香料采购记录，都和她有关。但我总觉得，她背后还有人。” 她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能设计出如此缜密又矛盾的局，绝非丽妃一人能做到。”
朱允炆握紧拳头：“姐姐放心，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这是我让御膳房做的糕点，知道姐姐爱吃。”
陈砚看着热气腾腾的糕点，眼眶再次湿润。她掰下一小块放入口中，熟悉的甜味在舌尖散开：“有你这份心，姐姐再苦也值得。” 她握住朱允炆的手，“不过接下来调查要更加小心，幕后黑手既然能设下这样的局，必定不会轻易罢手。”
夜深了，朱允炆不得不离开。临走前，他将身上的披风披在陈砚身上：“姐姐保重，我尽快找出真相。” 陈砚站在冷宫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手中攥着的银片硌得生疼。这场较量，她绝不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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