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在一众护城卫的盯视下,院子里鸦雀无声。
众人看到贺阿婆和朱艾娘开门出来,心中忐忑,不知道谁会是下一个。
正担忧猜测着,就看到屋门再次打开。
温清宁视线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经过苏氏时明显停滞了一下,她朝苏氏浅笑点头,跟着转头朝方氏所在的屋子扬声唤道:“竽瑟,请二夫人出来说话。”
话音隔着门传进屋里,没一会儿就见竽瑟扶着方氏慢慢走了出来。
方氏脸色难看,眉宇间挤着满满的忧愁。
竽瑟将她送到门口,轻声说道:“夫人放宽些心,自古以来礼法、律令都摆在那里,您是正妻,万事都越不过您去。”
方氏闻言,拿眼角余光飞快地瞥了眼苏氏,抿唇收紧单侧唇角,走了进去。
礼法、律令,站在一旁的温清宁听懂了竽瑟给她的暗示,对她满意地眨了下眼睛,跟着吩咐道:“竽瑟,请苏姨娘到侧屋暖和会儿,记得,要以礼相待。”
她把“以礼相待”四个字咬音极重,说完的瞬间就看到方氏步子明显顿了一顿。
竽瑟道了声:“婢子领命。”,便朝苏氏走了过去。
温清宁进屋关门的那一刻,竽瑟毕恭毕敬地声音擦着门缝跟了进来。
方氏脸色阴沉,咬紧了后槽牙。
三人将她脸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谢景俭请方氏落座,态度温和地问道:“侯侍郎平日里可有与谁结下过仇怨?”
方氏想了一会儿,摇头说道:“他是个文官,对同僚一贯低调平和,年轻时还会有些争执,上了年纪后便甚少与人发生口角冲突。”
她话音一顿,皱起眉头:“不过这一次外出办差回来,似有些心气不顺。后宅无聊,大家平日里不是读书写字、就是女工针织,再不然就是唱曲跳舞打发时间。往日里都没什么,偏这次他一进门见我在听婢子念书,发了好大的火,还说什么女子读书只会把性子读的歪缠邪性了。明明他还亲自教导过我的阿檀……”
“阿檀”这名字才刚一出口,她瞳孔猛地一缩,似乎咬到舌头似的低声倒吸了一口气,“嘶——”,咬住下唇角停了话音。
“阿檀是谁?”沈钧行冷邦邦地声音直接砸了过去,“本侯与侍郎同朝为官,又掌领护城卫,对京中各家情况了如指掌,为何从未听说过此人?”
方氏眼珠左右颤动,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指:“阿檀……阿檀是我的……我的女儿……幼时病故……对,病故了。”
她神色渐渐镇定,吞了一口口水,重新不打磕绊地说了一遍:“那是我与夫君的长女,幼时得了重病去了。”
沈钧行审视地盯着她看了,过了一会儿似乎接受了她的说法,收回视线低头做记录。
“听说西园是苏姨娘在管着,为什么让一个妾室管家?”谢景俭面上闪过一丝忧虑,“我朝妾得势后谋害正妻、嫡子女的事不少。夫人难道就不担心吗?”
方氏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迟疑着摇了摇头:“苏姨娘不会,她对我甚是敬重。”
“唉!”谢景俭重重地叹了口气,“您可听说过安陆侯府的事?我是外人,因敬佩侯侍郎的文采,忍不住多管闲事劝上一句,侍郎已去,便是有侧妃可以倚仗,您也需早做打算才是。”
方氏不由得朝沈钧行看去,安陆侯府的事满长安谁不知道,那一连串的庶出子女,只要不是傻的谁看不出来安陆侯府是妾大于妻的。
她曾经还因为惊奇特意向长嫂打听过,听说那位安陆侯夫人比安陆侯小了十几岁,前者是因为跛脚,家中不放心才迟迟没有嫁人。
至于后者安陆侯沈檀,则是未娶妻便弄出了一个庶出的长子和次子,又对这两子的生母疼宠非常,弄得无人可娶。
元和帝爱护体恤功臣,不忍功臣之后婚事不顺,便自作主张赐下婚事,弄出了一对儿怨偶。
虽说安陆侯夫人的娘家英国公府最后败落,可她嫁人时正是家族最为鼎盛的时候。便是这样的出身都不能讨夫君喜欢,在安陆侯的后院被得宠的妾室压得喘不过气来,固然有她自己性子软弱可欺的缘故, 但也和管家权不在手中有极大的关系。
后宅里,要么得夫君宠爱,要么牢牢把着中馈,两样都不占,自己又立不起来,纵使有个厉害显赫的娘家也没什么用。
没看那位安陆侯夫人故去后,连她生的嫡子都被算计地赶了出去。
听说要不是这个儿子争气,她的嫁妆都要被那些个庶出子女占了去。
沈钧行眯了眯眼,眼神警告。
方氏吓了一跳,赶忙把视线收回。
正惶恐时,忽听坐在一旁的女子问道:“夫人的阿檀是患了什么病?”
她扭头看去,对上温清宁怜惜友善的目光,微微一怔,说道:“急症。”
“急症啊,那般小的年纪,能得侍郎亲自教导,必定十分聪慧可爱。”温清宁语气唏嘘,“若是能长到今日,定能与侧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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