频阳县郊外的坡地,被一道新翻的泥土沟壑泾渭分明地切割开来。东边,是农人们按着祖辈的法子,小心翼翼平整出的土地,种子均匀撒下,覆上一层薄土。西边,则如同梳齿般排列着一道道深挖的沟(甽)与高起的垄(亩)。蒙恬亲自带着数十名挑选出的军中匠卒和墨家弟子,赤着脚踩在冰冷的泥水里,用特制的宽刃铁锹,严格按照李薇提供的图样尺寸,开沟起垄。每一道沟的深度、宽度,每一道垄的高度、间距,都用墨线仔细丈量过,精准得如同军阵。
田叟等老农起初只在自家田里劳作,远远地观望,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不以为然。但当他们看到蒙恬这位英武的将军竟也挽着裤腿,满身泥泞地挥锹挖土,一丝不苟地执行着那“瞎折腾”的法子时,那眼神中的疏离,渐渐被一丝好奇和不易察觉的触动所取代。
“蒙将军,这沟……非得挖这么深?”田叟终于忍不住,凑到田埂边问道。
蒙恬直起身,抹了把汗,指着沟底:“老丈请看,此沟深一尺,宽一尺。种子播于沟底,初时可避春风,保墒情。待苗长至三寸,便需将垄上之土,分次壅培至苗根,使其深扎,方能耐旱。”他语气沉稳,带着军人特有的说服力,又指向远处几道已播下种子的沟,“您再看,这沟垄相间,遇雨时,雨水可顺沟流走,不至于积涝伤苗。而垄上高地,亦能涵养些许水分。”
这番解释,比李薇之前说的更为直观。田叟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那深沟和旁边高起的垄,又摸了摸沟底那比平地明显湿润些的泥土,浑浊的老眼闪烁不定,喃喃道:“避风……保墒……分次培土……听着……倒也有几分道理。”
蒙恬微微一笑:“是骡子是马,秋后便知分晓。太后仁心,官府担了风险,我等自当尽力,务求此法见效,不负太后所托,亦不负诸位父老之盼。”他话语诚恳,将官府的责任与农人的期望巧妙地绑在了一起。
田叟看着蒙恬年轻而坚毅的脸庞,再看看那些同样汗流浃背、毫无怨言的军士和墨家弟子,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背着手慢慢踱回了自家田地。但蒙恬知道,那堵无形的墙,已经松动了一角。
李薇再次来到频阳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东边的平地上,农人们按部就班地侍弄着庄稼;西边的代田区,则如同一个精密的工地,蒙恬指挥若定,沟垄整齐划一,墨家弟子拿着竹简,仔细记录着土壤湿度、种子发芽率。虽然两边依旧泾渭分明,但空气中弥漫的已不仅是泥土的气息,还有一种微妙的、名为“较劲”的张力。
“蒙将军辛苦了。”李薇看着蒙恬被晒黑的脸颊和沾满泥浆的衣襟,由衷道。
“分内之事。”蒙恬抱拳,眼神明亮,“末将观此法,条理分明,暗合水土之性。若真能如太后所言,保墒抗倒,轮休地力,实乃灾后复耕之良方!只是……”他顿了顿,望向坡地下方一片更广阔的、尚未开垦的荒地,“频阳旱塬,水源匮乏。开春以来,滴雨未落。若久旱无雨,此法保墒之效再佳,恐也难为无米之炊。”
水源!这始终是悬在关中旱塬头上的一把利剑。
李薇的目光也投向那片荒芜的土地,眉头微蹙。郑国渠滋养了渭北平原,但对这些地势较高的旱塬,依旧鞭长莫及。人力提水,效率低下,杯水车薪。
“引水……”李薇无意识地低语。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盘旋——**水车**。利用水流的力量,将低处的水提升到高处!但这需要河流,需要落差……她的目光扫过远处蜿蜒流过山脚的洛水支流,又看了看坡地与河流之间那十几丈高的落差。有希望!
“蒙将军,”李薇眼中重新燃起光芒,“若哀家有法子,能将那洛水支流之水,引上这旱塬高地,灌溉田地,此法可能解旱塬之忧?”
蒙恬顺着李薇的手指望去,看着那低处奔流的河水和高处干渴的田地,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引水上山?!太后……此乃神技!若能成,何止频阳,整个关中旱塬皆可成沃野!只是……如何引?人力畜力,绝无可能!”
“非人畜之力。”李薇神秘一笑,“借水之力,以水提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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