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劝农桑的旨意一下,李薇立刻被卷入了繁杂的实务之中。她一面督促着少府“金楠署”加快金楠脂的制取和工艺标准化,一面开始着手召集关中经验丰富的老农和基层农官。章台宫偏殿临时辟出的议事厅内,堆满了各地呈报上来的田亩图册、历年收成记录以及关于干旱、虫害的奏报。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竹简和陈年谷物混合的特殊气味。
李薇埋首案牍,试图从这些纷繁的信息中梳理出关中农业的脉络和痛点。她深知,在这个时代,任何脱离实际的“奇思妙想”都可能是灾难。增产的核心,必须建立在深耕现有技术和优化管理上。
“太后,”一名来自内史府的资深农官指着图册,“关中沃野,多在泾渭之滨,引渠灌溉尚可。然旱塬之地,如频阳、重泉,陂塘稀少,全赖天时。一遇旱年,颗粒无收者众。广修陂塘,确为当务之急!然……耗费民力巨万,非朝夕之功。”
另一名满脸沟壑的老农则忧心忡忡:“好太后哩,选种是好,可咱庄户人,年年都是挑地里长得最好的穗子留种,还能咋个选法?粪肥更是金贵,家家都攒着上到好田里,薄田能得点草木灰就不错了……”
李薇耐心听着,时而询问细节,时而记录要点。她提出组织老农交流选种经验,尝试集中培育一小块“种子田”;建议收集城邑人畜粪便,由官府组织统一堆沤发酵(避免直接施用带来的病害和烧苗),再按田亩薄厚分配;对于陂塘水利,则主张先易后难,优先修缮已有的旧陂塘,同时在旱塬地区勘察合适位置,规划小型蓄水陂池,由官府提供部分工具和口粮,组织农闲时的农民以工代赈进行建设。
这些建议务实而渐进,赢得了老农和农官们的认同,议事厅的气氛渐渐热烈起来。就在李薇沉浸于如何将现代农学理念本土化时,阎乐带着一身尘土和难以抑制的激动,几乎是冲了进来。
“太后!有发现!”阎乐的声音压得极低,眼中闪烁着猎人发现猎物踪迹的锐利光芒。
李薇心头一跳,立刻屏退左右。阎乐这才急促说道:“末将奉命排查废弃之所!今日带人查至渭水北岸一处废弃的旧陶窑!那窑场早已荒废多年,窑室塌了大半,野草丛生。然末将手下有一斥候,曾为盗墓贼出身,最善辨识土色新旧!他发现其中一座半塌窑室的内壁,有新近修补过的痕迹!虽做得巧妙,与旧痕几乎一致,却瞒不过他的眼睛!”
“末将立刻命人小心挖掘!撬开那修补的泥层,后面竟是一条仅容一人爬行的狭窄地道!地道斜向下,深入地下!地道口有新落的浮土和……半枚模糊的脚印!绝非久远之物!”
地道!地下!
李薇的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立刻联想到自己关于“化入地底”的猜测!
“地道通向何处?可曾探查?”李薇急问。
“地道幽深曲折,且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陈腐气味,恐有机关或毒瘴!末将不敢擅入,已命最精锐的死士封锁入口,严禁任何人靠近!特来请太后与王上定夺!”阎乐眼中既有发现线索的兴奋,也有对未知危险的凝重。
这极可能就是韩地剑客消失的谜底!也可能是失窃火药的藏匿之所!
“立刻封锁现场!一只鸟也不许飞出去!本宫即刻去禀报王上!”李薇霍然起身,再也顾不上案头的农桑图册。粮食增产固然重要,但填不饱肚子的威胁,远不如悬在头顶、随时可能爆炸的利剑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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