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四年,仲春。一场盛大的、带着无声硝烟的仪式在咸阳城东门外举行。
旌旗招展,甲士肃立。丞相王绾率文武百官,恭迎文信侯吕不韦车驾回都。吕不韦身着侯爵冕服,端坐于华盖马车之中,面容沉静,眼神深邃,看不出丝毫被贬归来的颓唐,反而有种历经沉浮后的内敛与深不可测。他目光扫过迎接的百官,在几个旧部门客脸上微微停顿,随即恢复平静。
“恭迎文信侯归都!”王绾上前,依礼参拜。
吕不韦缓缓下车,扶起王绾,声音平和:“王相客气了。不韦戴罪之身,蒙王上不弃召回,敢不尽心竭力,以报君恩?” 场面话滴水不漏。
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全城。章台宫阁楼上,李薇凭栏远眺,虽看不到城门盛况,却能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压力正随着吕不韦的车驾,沉沉压向咸阳。猪坚强似乎也感受到气氛凝重,安静地趴在她脚边。
“该来的,终究来了。”李薇低语。华阳的阴招暂时被按下,造纸坊高歌猛进,翻车成功在望,但吕不韦的回归,意味着一个更复杂、更危险的棋局开始了。她这把“刀”,将面临更严峻的考验。
就在吕不韦风光归来的同一时间,一封来自齐国临淄的绝密情报,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李薇案头。是阎乐转来的“子稷”密报!
密报中,“子稷”详细记录了近日李斯在稷下学宫“明法台”一场关于“天下大势与各国得失”的论辩中,所发表的核心观点。其言论之犀利,见解之深刻,格局之宏大,令在场诸子震撼!
李斯的核心论点是:
1. **“周室卑微,诸侯力政,此乃天下一统之机!”** (指出分裂即将结束,统一是大势所趋。)
2. **“秦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此帝王之资也!”** (高度肯定秦国的地缘优势和积累。)
3. **“然秦之取天下,非独地险兵强!更在其法!商君之法,移风易俗,民以殷盛,国以富强!此根本也!”** (强调法治是秦国强大的核心。)
4. **“然!”** 他话锋陡然一转,声如金石,**“秦之弊,在逐客!昔穆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东得百里奚于宛…并国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惠王用张仪之计…昭王得范雎…此四君者,皆以客卿之功强秦!客卿何负于秦哉?!”** (列举秦国强盛皆赖客卿。)
5. **“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随和之宝,垂明月之珠…此数宝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悦之,何也?…今取人则不然,不问可否,不论曲直,非秦者去,为客者逐!然则是所重者在乎色乐珠玉,而所轻者在乎人民也!此非所以跨海内、制诸侯之术也!”** (犀利对比,痛斥排挤客卿政策的荒谬与危害!)
6. **“臣闻地广者粟多,国大者人众,兵强则士勇。是以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今乃弃黔首以资敌国,却宾客以业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此所谓‘藉寇兵而赍盗粮’者也!”** (上升到国家战略高度,指出排挤客卿等于资敌!)
7. **最后呼吁:“夫物不产于秦,可宝者多;士不产于秦,而愿忠者众。今逐客以资敌国,损民以益雠,内自虚而外树怨于诸侯,求国无危,不可得也!望陛下收回成命,止逐客书,聚天下英才,共图帝业!”**
密报最后,“子稷”激动地写道:“李斯此论,石破天惊!‘明法台’鸦雀无声,继而掌声雷动!其文采斐然,逻辑严密,气势磅礴,直指秦国弊政核心!虽尚未成文,然其腹稿已成,雏形已具!此论若成书献于秦王,必能震动朝野!”
李薇看着密报,心跳如鼓!这就是《谏逐客书》的雏形!李斯果然在稷下酝酿着这篇惊世雄文!历史,正沿着它既定的轨迹隆隆前行!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李薇提前知道了!
“阎乐!”李薇猛地站起,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立刻传信‘子稷’:不惜一切代价,获取李斯此论完整腹稿或草稿!同时,尽最大努力,将李斯此论之精要,以‘稷下新风’、‘贤士高论’的名义,在咸阳士林间悄然散播!特别是……要让蒙氏、王氏等军中将领,以及一些开明的宗室知晓!先把声势造起来!”
她要在李斯正式上书、吕不韦刚刚回归立足未稳之际,提前在咸阳为李斯造势!为这篇注定震动秦国的雄文铺路!她要让嬴政在听到李斯之名前,先听到他的声音和他的主张!这步棋,或许能改变李斯初入秦时的境遇,也能为未来增添一个潜在的盟友!
咸阳的风,随着吕不韦的归来和李斯雏凤初啼的惊世之论,变得愈发激荡而充满变数。李薇握紧了拳头,她知道,更激烈的斗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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