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回郑国渠工地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工地的喧嚣还未彻底苏醒,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露水的味道。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被围在工棚前的身影。
郑国。
这位传说中的水利工程师,此刻的形象有点……惨烈。一身脏污的赭色囚服,脖子上套着沉重的木枷,手腕脚踝都锁着铁链,走起路来哗啦作响。他身形瘦削,背脊却挺得笔直,头发凌乱,沾着草屑,脸上带着长途押解的疲惫和长久不见天日的苍白。但最让李薇心头一紧的,是他那双眼睛。
那眼神,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死寂的漠然,以及深不见底的绝望。像一口被抽干了水的枯井。当这双眼睛扫过李薇时,里面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仿佛她只是路边一块碍眼的石头。
完了!李薇心里咯噔一下。这哪是技术大佬?这分明是个被抽走了魂的行尸走肉!指望他戴枷督工?他别一头撞死在宝瓶口的岩壁上就谢天谢地了!
吕不韦的心腹监工(王梆的继任者,姓孙,一脸刻薄相)正皮笑肉不笑地站在郑国旁边,阴阳怪气地高声宣读嬴政的旨意:“……戴枷督工,以观后效!工期不变,逾期……”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瞟向李薇,“同!斩!”
最后两个字像两块冰砖砸在工棚前稀稀拉拉围过来的监工和墨家弟子心上。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看向郑国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同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这哪里是督工?这分明是阎王爷提前派来催命的勾魂使者!
孙监工宣读完毕,假惺惺地对郑国拱拱手:“郑工师,哦,不对,现在该叫郑囚犯了?王命难违,您老就辛苦辛苦,带着这身行头,好好给咱们指点指点‘江山’吧?这渠要是修不成……”他嘿嘿一笑,没再说下去,但那意思谁都懂。
郑国依旧沉默,木枷下的头颅微微垂着,仿佛没听见。
李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凉意和骂娘的冲动,挤出一个笑容(虽然可能比哭还难看),拨开人群走上前:“郑工师一路辛苦!”
郑国终于抬了抬眼皮,漠然地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李薇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但社畜的厚脸皮此刻发挥了关键作用。她无视那能把人冻僵的眼神,热情洋溢(强行)地一把拉住郑国带着锁链的手腕(冰得她一哆嗦):“来来来!郑工师,舟车劳顿,先喝口水歇歇!公输先生!公输先生!快把咱们的宝贝拿出来!”
公输轨立刻会意,捧宝贝似的端着一个卷轴和一堆泥巴模型挤了过来。他脸上带着技术宅见到行业大神的激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郑……郑先生!久仰大名!这是太后与在下,根据您的宏图,结合实地勘测,琢磨出来的一点……一点小小的优化想法,还请您斧正!”
公输轨小心翼翼地展开了那卷画满了线条、符号和注解的羊皮图卷——正是那份融合了“分水鱼嘴”、“飞沙堰”、“宝瓶口”三件套的郑国渠优化方案草图!
当那张草图完全展现在郑国眼前时,他那双死水般的眼睛,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像投入枯井的石子,激起了一点微不可察的涟漪。
他戴着沉重木枷的身体微微前倾,锁链发出轻微的哗啦声。那双布满血丝、写满绝望和疲惫的眼睛,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了羊皮图上。他的目光从泾河上游的引水口开始,沿着那清晰标注了角度、坡度的鱼嘴分水线,滑过精心设计的飞沙堰排沙结构,最后定格在宝瓶口控洪的位置上。他的呼吸,在无人察觉间,变得急促了些许。
李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观察着郑国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郑国的眉头先是紧紧锁起,似乎在质疑这陌生的结构。随即,他的目光在鱼嘴的迎流角度和飞沙堰的坡度标注线上反复逡巡,枯井般的眼底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艰难地挣扎着,试图点燃一丝微弱的光。他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依旧沉默。
“郑先生,”公输轨的声音带着激动和小心翼翼的求证,“您看这鱼嘴的角度,取此值,是否更能有效分引泾水主流,减轻洪水期对鱼嘴自身的冲击?还有这飞沙堰的坡度,我等反复计算水流冲力与泥沙沉降……”
郑国猛地抬起头,第一次将目光从图纸上移开,死死地盯住了公输轨。那眼神不再是漠然,而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探究和强烈求知欲的复杂光芒,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被猛地投入了氧气!他戴着木枷,无法用手比划,只能急促地用嘶哑干涩的声音吐出几个字:“计……算?如何算?”
公输轨精神一振,立刻拿起旁边一个用泥巴和木片做的简陋水槽模型,又抓过一根炭笔在地上飞快地画起水流速度和力的分析草图:“先生请看,水流速度V,此处坡度S,水流冲击力F与V平方成正比,泥沙沉降时间T则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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