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巷口的公交站台被晨光洗得发白，七点半的空气已蒸腾起薄薄暑气。
江见夏捏着浅杏色棉布裙的裙角，帆布书包带在肩头勒出浅浅的印子。
远远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斜倚在褪了漆的站牌下，炭灰色T恤，黑色运动短裤，露出的腿又长又直，像一株挺拔的白杨。
他手里拎着个小小的保温袋，漫不经心地看着手机屏幕。
脚步不自觉放轻了些。走近时，林予冬恰好抬眼，目光掠过她裙摆拂过的小腿，落回她脸上。
嘴角极其自然地向上牵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
“喏，”他把那个还带着点温热的保温袋递过来，动作随意得像递瓶水，“奶奶蒸的，白菜粉丝馅儿，非说小姑娘起这么早肯定没吃好。”
语气里带着点对老人固执的无奈，眼神却清亮，坦荡地落在她微微讶异的脸上。
保温袋沉甸甸的，隔着布料能感觉到里面的温热圆润。
江见夏手指蜷了蜷，接过时指尖碰到他微凉的手背，像被细小的静电蜇了一下。
“……谢谢林奶奶。”声音低低的，带着晨起的温软，颊边却悄悄漫上一点薄红。
“客气什么，她巴不得有人帮她消化库存。”林予冬收起手机，视线投向公交车来的方向。
他站姿很放松，肩背线条流畅，晨光勾勒出利落的下颌线，有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清爽。
公交车喘息着停靠，带起一阵裹挟着尾气和尘埃的热风。
车上人不多，大多是赶早市回来的老人和零星几个背着画板的学生。
两人刷了卡，找了个靠窗的双人座。
林予冬很自然地坐在靠过道的位置，长腿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委屈地曲着。
江见夏小心地打开保温袋，一股质朴的面香混合着白菜的清甜立刻逸散出来。
两个白白胖胖的包子还温着，暄软得很。
她拿出一个，小口咬下去，面皮松软，内馅鲜美，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麻油香。
“好吃吗？”旁边传来他漫不经心的问询，目光似乎落在窗外飞驰而过的梧桐树影上。
“嗯，很好吃。”她咽下口中的食物，认真地点头，声音清晰了些：“粉丝很入味，白菜也清甜。”她甚至小心地掰开一点包子皮，露出里面油润透亮的馅料给他看，像个急于分享好东西的孩子。
林予冬侧过头，目光在她掰开的包子上停了一瞬，又移到她沾了一点油光的唇角，随即若无其事地转开。
“嗯，老太太手艺还能拿得出手。”他应了一声，语气平平，耳廓边缘却似乎被窗外的阳光晒得有点发红。他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拉着，像是在看什么新闻。
车厢微微摇晃，阳光透过玻璃，在两人之间投下移动的光斑。
江见夏安静地吃着包子，偶尔瞥一眼身边人专注的侧脸。
他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鼻梁挺直，下颌线绷紧时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倔强。
这种近距离的、不带任何“破坏王”调侃的安静相处，让她心底某个角落悄悄陷下去一小块，温软得如同手中的包子。
补习班的冷气依旧开得十足，驱散了从公交车上带下来的最后一丝燥热。
靠窗第二排的位置，日光慷慨。
碎碎和嘴嘴已经在了，看到他们一前一后进来，碎碎那双葡萄眼立刻亮晶晶地扫过来，嘴角弯起促狭的弧度，被嘴嘴悄悄拽了一下袖子才收敛了些。
“早啊，江见夏！”碎碎热情地打招呼，目光在林予冬手里的空保温袋上溜了一圈。
“早。”江见夏微笑回应，声音温软。
林予冬把保温袋塞进桌肚，拉开椅子坐下，动作带着惯常的懒散，仿佛没接收到前排任何探究的信号。
张老师准时走上讲台，白板笔尖敲了敲光滑的板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好，同学们，昨天我们初步接触了虚拟语气（Subjunctive Mood）的基本框架，今天深入讲一下它在wish（希望）引导的宾语从句中的具体应用，以及一些特殊表达，比如as if / as though（好像）引导的状语从句。”
粉笔划过白板，留下清晰的英文例句和中文注释：
I wish I were taller. (我希望我更高些。) – 对现在的虚拟（与现在事实相反），be动词用were。
He talks as if he knew everything. (他说起话来好像他什么都知道。) – 对现在的虚拟，从句动词用过去式（knew代替knows）。
规则清晰，但各种时态变化和特殊用法依旧像缠绕的藤蔓。
江见夏拿出笔记本，娟秀的字迹一行行铺开，努力梳理着知识点的脉络。
偶尔遇到不确定的地方，她会微微蹙眉，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着。
“看这里，”旁边忽然响起林予冬压得极低的声音，几乎被空调风声盖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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