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汤鸣条誓师,玄鸟衔天命符诏而降的紫气尚在九州山河间蒸腾未散,九霄之上,凌霄宝殿的御座却已空悬千载。
琉璃铺就的天阶寂寂生寒,蟠龙金柱投下森然长影。殿中侍立的仙娥力士垂首屏息,连衣袂拂过云砖的簌簌声都带着小心翼翼的凝滞。至高御座之侧,另设一略低半阶的凤座。瑶池金母端坐其上,螓首微仰,目光穿透九重云海,落在殿顶一幅缓缓流转的混沌星图之上。那星图并非死物,亿万星辰明灭间,映照的正是诸天万界、恒沙小世界的生灭轮转。
“陛下……” 侍立身侧的素衣女仙轻唤,将一盏温玉盏奉至瑶池手边,“昊天镜中,陛下此劫已近尾声。”
瑶池未接玉盏,广袖下的手无声收拢。她目光所凝之处,星图深处一颗微不可察的尘沙正迸发出灼目的光,光晕里隐隐传来凡俗的喧嚣与一道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诸天镜悬于星图之下,镜面如水波荡漾,清晰映出一方灵气稀薄的凡间小世界景象。
第一劫·帝王血:
镜中显出一座巍峨皇城。金銮殿上,身着玄黑龙袍的“昊天”正值盛年,眉宇间锐气逼人。他挥斥方遒,推行新政,要革除积弊,再造乾坤。然世家门阀盘根错节,利益如毒藤缠绕。一场精心策划的宫变在雨夜爆发,昔日忠心耿耿的御林军统领倒戈相向,寒刃映着殿外惨白的闪电。
“陛下!快走!” 仅剩的老太监以身挡在殿门前,血溅龙袍。
年轻的帝王手持镇国宝剑,剑锋饮血,在叛军的包围中左冲右突。他剑术通神,每一剑都带起凄厉的破空声与敌人的惨嚎,剑光过处,甲胄撕裂,血花喷溅。然人力终有穷尽。一支淬毒的冷箭,刁钻地穿透他格挡的剑网,狠狠钉入他的肩胛!剧痛与麻痹瞬间蔓延。
“朕…何罪于天?!” 他拄剑半跪,望着蜂拥而上的叛军,眼中是不甘的怒火,最终被乱刀淹没。血,染红了冰冷的金砖,也染红了诸天镜面。镜外的瑶池,指尖深深掐入掌心,一滴清泪无声滑落,砸在云砖上,晕开小小的涟漪。那镜中帝王临死前眼中燃烧的不屈,与此刻空悬御座的无上威严,在时空两端形成刺目的映照。
第二劫·战神殇:
镜面水波再转。这是一片苍茫的远古战场。身披残破青铜重甲的“昊天”已非少年模样,虬髯满面,浑身浴血,如同一尊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魔神。他手中一柄门板般的巨斧已然卷刃,脚下是堆积如山的异族尸体。他是人族的战神,一己之力镇守雄关隘口百年,让身后部落得以喘息。
今日,关隘终破。并非他力竭,而是后方粮草断绝,援军迟迟不至。阴谋的气息比异族的腥风更令人心寒。他独自立于关前,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狰狞异族大军。
“吼——!” 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巨斧抡起狂暴的旋风。每一次劈砍都带着开山裂石的力量,斧风所及,异族战士连人带坐骑被撕成碎片!断肢残骸漫天飞舞,血雨腥风。他一步不退,脚下大地被血浸透,粘稠如沼泽。巨斧最终在劈碎一头小山般的战争巨兽头颅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轰然断裂!
力竭的战神被无数长矛刺穿,钉死在雄关残破的城墙上。异族的欢呼与身后部落妇孺的绝望哭嚎交织。镜外瑶池闭上双眸,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她能感受到那巨斧劈开骨肉时的沉闷震动,能闻到那战场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更能触摸到那被背叛与孤勇填满的悲怆心魂。
第三劫·焚心火:
光影流转,镜中现出一间简陋却温馨的茅屋小院。此世的“昊天”是个清贫书生,名唤柳明。他正伏案苦读,油灯如豆。门扉轻响,一个荆钗布裙的少妇端着粗陶碗进来,眉眼温婉,赫然与瑶池金母有七分神似!这正是瑶池分出一缕元神投入此界,伴他历劫。
“夫君,夜深了,喝碗热汤再看吧。” 声音轻柔,带着凡尘烟火气的暖意。
柳明抬头,眼中满是柔情:“辛苦娘子了。” 他接过碗,指尖不经意拂过妻子微凉的手背。
两人相依为命,清贫却安乐。柳明才华横溢,本可高中状元,却因不愿攀附权贵,得罪了当朝宰相。一纸谋逆大罪,如晴天霹雳。官兵如狼似虎闯入小院,锁链加身。柳明目眦欲裂,欲要反抗,却被妻子死死拉住。
“夫君…忍一时之气…” 妻子眼中含泪,满是哀求。她深知此劫凶险,若强抗,必遭天罚反噬,前功尽弃。
柳明看着妻子哀戚的容颜,紧握的双拳颓然松开,任由锁链拖走。狱中暗无天日,严刑拷打。宰相之子垂涎柳妻美色,以柳明性命相挟。消息传入狱中,柳明如遭五雷轰顶,双目赤红如血,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疯狂撞击着牢笼铁栏,额角鲜血淋漓!那焚心蚀骨的妒火、屈辱与绝望,几乎要冲破小世界的壁垒,灼烧到诸天镜外的瑶池!瑶池面色煞白,胸口剧烈起伏,仿佛亲身承受着那剜心之痛。她看着镜中“自己”为保丈夫性命,假意应承,却在恶少欲行不轨之时,毅然撞柱而亡!血染罗裙…那一缕分神带着无尽的眷恋与决绝,瞬间回归瑶池本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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