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金灵圣母的眉头却微微蹙起。她能锁阳镇妖,能星辉化雨缓解旱情,却无法真正平息那源自地脉深处、混杂着共工滔天恨意与不周山崩塌遗留煞气的本源洪灾!那洪水如同拥有生命与无尽怨念的恶兽,星力冲刷只能削弱其表层凶威,无法斩断其根源。
“人皇,十日之厄暂解,旱情可缓。然此洪水…乃天地怨煞所聚,非星辰之力可尽除。治水…尚需大贤,导其入海,疏其壅塞,更需…人心之韧!” 金灵圣母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星光流转的身影渐渐变得虚幻,最终化作一道璀璨星流,回归天穹深处。她已尽了全力,为人族争取了宝贵的时间与喘息之机。
尧望着金灵圣母消失的方向,深深一躬。随即,他挺直脊梁,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河山与惶恐的子民,声音沉稳而坚定,传遍朝野:“天灾虽厉,人志不摧!传朕旨意:凡有能献治水良策者,重赏!凡有能率众疏导洪水、拯救黎庶者,无论出身,皆为大贤,朕当亲迎,委以重任!”
就在尧殚精竭虑,广发求贤令,于滔天洪水中寻觅那一线生机之时,在远离权力中心、洪水相对缓和的雷泽之畔,一种截然不同却同样关乎人族未来的力量,正在悄然孕育、壮大。
雷泽,曾是上古雷神居所,后为巫妖大战的惨烈战场之一。即便岁月流逝,此地依旧弥漫着淡淡的雷霆气息与难以化解的戾气。泽畔散居着许多部落,其中多有巫妖混血的后裔,或是当年大战后流落至此的遗民。血脉的隔阂、先祖的仇恨、资源的争夺,让这片土地充满了摩擦与暴力。部落间为了一片猎场、一处水源,动辄刀兵相向,死伤无数。巫族遗民崇尚力量,性格暴烈;妖族后裔诡变机敏,睚眦必报。仇恨如同泽中淤泥,层层累积,沉郁得令人窒息。
在雷泽边缘,一个名叫姚墟的小部落里,生活着一个名叫舜(姚重华)的年轻人。他并非天生贵胄,反而身世坎坷。生母早亡,父亲瞽叟续弦。继母刻薄,同父异母的弟弟象更是骄纵蛮横,三人屡次设计陷害舜,欲夺其微薄家产,甚至数次欲置其于死地。舜却始终以德报怨,孝顺父亲(即便其昏聩),恭敬继母,友爱弟弟。他的仁厚与坚韧,如同淤泥中不染的青莲,在小小的姚墟渐渐传开。
这一日,姚墟部落与相邻的、以妖族后裔为主的“有狐氏”部落,因争夺雷泽中一片新淤出的肥沃洼地,再次爆发激烈冲突。双方数百青壮手持简陋的武器,在洼地边缘对峙,怒吼与咒骂声震天,血腥的厮杀一触即发!
“杀光这些长毛畜生!雷泽是我巫族先祖流过血的地方!”
“呸!你们这些蛮子才该滚出雷泽!这片水洼有灵狐脚印,当属我有狐氏!”
“跟他们拼了!”
眼看一场流血冲突不可避免,一个身影却坚定地走到了两阵之间。正是舜。他衣着朴素,身形并不算魁梧,面容温和,眼神却清澈而坚定,如同穿透乌云的阳光。
“姚墟的叔伯兄弟!有狐氏的乡亲!” 舜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一个躁动不安的耳中,“看看我们脚下!看看这雷泽之水!它可曾分得清谁是巫血,谁是妖裔?它滋养的鱼虾水草,可曾只供一方独享?”
众人一愣,喧嚣稍歇。舜指着那片引发争端的洼地:“这片新淤之地,是洪水带来的,也是上天的馈赠。我们在此厮杀,让鲜血染红它,让仇恨的种子深埋其中,就算一方暂时夺得了它,它结出的果实,也必将是苦涩与新的仇恨!这,真的是我们想要的吗?”
他走到洼地边缘,蹲下身,抓起一把湿润的黑土,高高举起:“土地无言,却能生养万物!我们与其为争夺它而流血,何不一起开垦它,分享它?姚墟善种菽粟,有狐氏精于渔猎,我们合力,引雷泽之水灌溉,此地必成鱼米之乡!收获的粮食与鱼获,按出力多少公平分配,岂不胜过刀兵相见,两败俱伤?”
舜的话语,如同清泉流过燥热的心田。姚墟的巫族汉子们看着他手中那捧象征着生机与可能的沃土,又看看对面有狐氏族人眼中闪烁的犹豫,紧握武器的手,不知不觉松了几分。有狐氏那边,几个年长的妖族后裔彼此交换着眼神,舜提出的“合力开垦,公平分配”,触动了他们最根本的生存需求。
“哼!花言巧语!谁知道你是不是想骗我们出力,最后独吞好处?” 有狐氏首领,一个狐尾未完全化形的精壮汉子,冷声质疑,但语气已不似先前那般暴戾。
舜坦然迎向他的目光,毫无惧色:“若诸位信不过我姚重华,可立下契约!以雷泽为证,请天地共鉴!若有违背,人神共弃!我舜,愿以身为质,居于两族之间,直至收获!” 他语气铿锵,目光诚挚。
这份坦荡与担当,彻底动摇了双方。最终,在舜的斡旋与以身作保下,一场血腥冲突消弭于无形。姚墟与有狐氏破天荒地达成了合作,共同开垦那片新淤的洼地。舜亲自带头,不分昼夜,与两族青壮一同挖渠引水,平整土地。他身先士卒,吃苦在前,对巫妖两族的同伴皆一视同仁,谦和有礼。他的仁厚、智慧与公正,如同春风化雨,渐渐融化了雷泽畔沉积已久的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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