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倦了。” 轩辕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与决绝,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观星台上,也传入广成子的耳中。“这煌煌帝业,这洪荒江山…便留给后来者去经营吧。” 他解下腰间那柄象征着无上权柄与功德的轩辕剑——剑身依旧流淌着温润的玄黄光泽,山川草木的虚影在其中沉浮,却再也无法点燃他心中的火焰。他双手平托,将圣剑递向广成子。
“此剑,乃人族圣器,承载万民之望。请师尊…代吾择一贤明之主,传续人道薪火。” 言语间,再无半分留恋,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
广成子肃然,双手郑重接过轩辕剑。剑身入手微沉,仿佛承载着一个时代的重量。他看着眼前褪去帝王锋芒、只余下淡然倦意的轩辕,心中亦是百感交集。扶持人皇,本为阐教教化之功,如今功业已成,人皇却不得其位,其中因果,连他也难以尽窥天道玄机。
“共主…可想清楚了?” 广成子沉声问道。
轩辕没有回答,只是仰头,再次望向那浩瀚无垠的星穹,目光悠远,仿佛要穿透那亿万星辰的阻隔,寻找某种最终的归宿。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飘渺的平静:“这红尘万丈,帝王权柄,于吾…已无意义。请师尊…引我入道。” 最后四字,斩钉截铁,再无回头之意。
自此,有熊之丘少了一位威临九州的黄帝,而崆峒山深处,多了一位身着素袍、终日静坐于古松下、不言不语、只观云起云灭的求道者——公孙轩辕。他放下了人间的至尊权柄,如同放下了沉重的枷锁,将全部心神沉入广成子所授的玉清仙法之中,寻求那渺渺天道中的一点灵光。然而,那悬顶的庞大功德,依旧如同无声的嘲讽,冰冷地悬在那里,隔绝着仙凡之界。他体内的人道气运虽未消散,却如同沉睡的巨龙,失去了往日的活性。广成子每每望之,心中亦是喟叹,这最后一步,终究卡在了天道对人族传承的终极考验之上。
就在轩辕于崆峒山静坐忘尘,人族朝堂由贤臣暂理,表面平静却隐隐透出群龙无首的微妙气息之时——
在远离权力中心、靠近洛水之滨的一处简陋石屋前,一个身影正经历着远超肉身痛苦的、灵魂层面的疯狂搏杀!
仓颉!
他早已不复当年跟随轩辕记录战功时的精干模样。须发如枯草般凌乱纠结,沾满尘土。形容枯槁,眼窝深陷,颧骨高高凸起,唯有一双眼睛,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足以焚毁理智的执念之火!他的面前,没有竹简,没有骨片,只有一片被清理得异常平整的沙地。他的十指,指甲早已在无数次的刻划中崩裂翻卷,鲜血淋漓,却依旧如同着了魔一般,在冰冷的沙砾上疯狂地勾勒、涂抹、修改!
“不够!都不够!” 仓颉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音嘶哑干裂。他时而仰头望天,眼中倒映着流云飞鸟的轨迹;时而俯身观地,凝视着龟甲上天然的纹路、兽类留下的爪痕蹄印;时而侧耳倾听,捕捉着风声穿过石罅的呜咽、洛水奔流的哗响…天地万物,飞禽走兽,日月星辰,山川河流…一切有形无形之象,一切有声无声之音,都如同狂暴的洪流,疯狂地冲击着他早已不堪重负的识海!
他试图用最简练的线条,去捕捉那飞鸟掠空的轨迹——画出的却只是僵硬的弯钩。
他试图用起伏的波纹,去摹写那洛水奔涌的气势——留下的却只是杂乱无章的曲线。
他试图用简单的符号,去代表“日”、“月”、“山”、“川”——可画出来的东西,连他自己片刻之后都难以辨认!
混乱!无序!表达的欲望如同岩浆在胸腔里奔突咆哮,却找不到喷薄的出口!每一次失败的尝试,都像是一把烧红的钝刀,狠狠剐蹭着他的神魂!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颅内攒刺!眼前阵阵发黑,幻象丛生:他看到涿鹿战场上堆积如山的尸骸在无声地质问;看到轩辕黄帝将轩辕剑交给广成子时那寂寥的背影;看到无数先民口述的古老传说、耕作的经验、狩猎的技巧、星象的观测…如同璀璨的流星,在他混乱的意识中划过,却转瞬即逝,无法挽留!
“啊——!” 仓颉猛地抱住头颅,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剧烈地痉挛着,蜷缩在冰冷的沙地上,十指深深抠入沙砾,鲜血染红了身下的一片。绝望,如同冰冷的洛水,将他彻底淹没。难道人族的智慧,注定只能随风而逝?难道那些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经验与感悟,终究无法跨越时间的鸿沟?
就在这灵魂即将被混乱与绝望彻底撕碎的边缘——
嗡!
他腰间悬挂的一片偶然拾得的、布满天然玄奥纹理的古老龟甲,忽然散发出极其微弱、却无比温润坚韧的毫光!这光芒如同黑暗中的一缕晨曦,微弱,却带着一种源自大地、源自岁月、源自生命本源的奇异韵律,瞬间抚平了他识海中一部分最狂暴的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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