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电波穿过柯伊伯带时,小星画的太空船图案在宇宙辐射中微微发亮。图案边缘的波浪纹里,藏着回水河特有的矿物质——那是阿潮当年偷偷掺入颜料的沙砾,此刻正随着电波的震荡,在星际尘埃里撒下细碎的银光,像给宇宙的沙滩,埋下了串来自地球的脚印。
观测站的监测屏上,信号末端的问号突然拉长。原本顿挫的波形变得流畅,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抚平——天文学家们争论不休,有人说是星际介质的干扰,有人坚信是外星文明的回应。直到实习生调出回水河的潮汐数据,才发现这串新波形,与2100年小星埋“时光胶囊”那天的潮涌完全吻合,只是频率被拉长成了星际尺度,像回水河的浪涛,在宇宙里轻轻翻了个身。
三年后,“听潮号”原型机在回水河入海口试飞。这是艘能在水面与低空切换的飞船,船身的涂装用了铜鱼符的纹路,驾驶舱的舷窗玻璃里,嵌着从南海热液区带回的 chimney 碎片。当小星按下起飞键,飞船掠过礁石的瞬间,所有刻痕突然喷出蒸汽,蒸汽在船尾凝成道彩虹,彩虹的尽头落在观测站的天线上,像给射电波的信号,系了条来自地球的红绳。
飞船升至平流层时,通讯器里传来阵奇怪的杂音。不是机械故障,是无数个重叠的“我在”——有汉代戍卒的沙哑,唐代驿丞的温和,民国婉君的轻柔,还有阿明、阿潮、小星自己的声音,它们混在起,竟与射电波的信号产生了共振。小星突然想起阿潮的话:“每个时代的‘我在’,都是射电波的燃料,能让它飞得更远。”
这天傍晚,观测站收到段清晰的“回音”。射电波的信号里,嵌着段二进制代码,破译后是张星图——图上标注的恒星系,恰好是“听潮号”计划探测的目标。更神奇的是,星图边缘画着个简化的波浪符号,与铜鱼符尾部的刻痕完全致,像宇宙在说:“我看懂了你的记号。”
小星把星图投影在礁石上。当星光与礁石的刻痕重叠,“婉君”的名字突然反射出蓝光,光里浮出个虚拟的人影:位穿着民国旗袍的女子,正对着回水河梳头,发间的贝壳簪子,与小星“时光胶囊”里的碎片同出脉。“我知道你的船。”女子的声音带着水声,“当年我织渔网时,就想着能有艘船,既装得下昆仑的雪,又盛得下南海的浪。”
人影消失的同时,“听潮号”的试飞数据里,突然多出组未知参数。参数对应的温度、压力、引力环境,与南海海沟的热液区和目标恒星系的行星完全匹配,像有人提前为飞船设计好了航线。小星突然明白,那不是外星文明的指引,是回水河的水流、南海的浪涛、昆仑的冰雪在时光里达成的默契——它们早把“如何跨越山海”的答案,刻进了每个“听潮者”的心里。
2120年,“听潮号”正式启航。发射台就建在回水河与南海的交汇处,倒计时的最后十秒,礁石上的所有名字同时亮起,像地球在给飞船饯行。小星坐在驾驶舱里,看着舷窗外的红绳被射电波带着,渐渐消失在宇宙深处,突然听见通讯器里传来阵极轻的声响——是那个藏在射电波末端的问号,终于变成了句清晰的应答,带着星尘的凉意:“我在,等你。”
飞船穿过小行星带时,小星打开了“时光胶囊”的录音。2100年那个七岁女孩的声音,在驾驶舱里回荡:“我要造艘能在浪涛和星海里航行的船……”话音未落,舷窗突然映出片奇异的光晕,光晕里浮现出无数个“听潮者”的笑脸:汉代戍卒举着铜鱼符,唐代驿丞挥着水信,阿明在博物馆整理声纹,阿潮在礁石旁教孩子辨贝壳,还有无数个没留下名字的人,他们的身影在光晕里闪,最后都化作了射电波的波纹,推着“听潮号”继续向前。
回水河的水,此刻正漫过新的刻痕。礁石上又多了“听潮号”的名字,旁边画着个小小的箭头,指向星海的方向。观测站的年轻研究员们,正对着星图争论下艘飞船的名字,有人说叫“续潮号”,有人坚持用“归墟二号”,直到个刚入职的实习生指着屏幕上的星图:“你们看,那颗恒星的行星,它的海洋波纹,和回水河的一模一样!”
远处的射电波仍在奔涌,信号末端的“我在”已变成片壮阔的波形,像无数个时代的浪涛,在宇宙里汇成了河。而回水河的水,还在带着新的音符奔向远方,在每个黎明的沙滩上,在每个星系的星海里,轻轻叩问:“下一个,是你吗?”
答案或许要等很久,但小星知道,只要还有人在礁石上刻下名字,还有人对着射电波说出“我在”,就总会有艘船,带着地球的浪涛声,在某个陌生的黎明靠岸,那时宇宙会听见,所有等待的尽头,都藏着句温柔的应答:“是我,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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