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城。
霍嫣然到西州那天正好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她在西州待了一个月,几乎每天都往互市场上跑,直到十月初,怕回北离王庭的路上遇到风雪,所以便准备回程了。
启程的前一天晚上,春枝和玉珠跟霍嫣然一起睡。
春枝很舍不得嫣然,轻声同她说:“如今两国互市已经让万千百姓获利,当初北离让你留在北离王庭的目的已经达成,现在的西州也足以自保,其实你可以不必再去北离,就此留在西州……”
“嫂嫂心疼我,我知道。”霍嫣然紧挨着春枝睡,“可我大兴人最是重诺,我要堂堂正正地回大兴,而不是跟北离人出尔反尔。”
公主有公主的使命。
春枝虽然觉得很可惜,但也没有再劝。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玉珠忽然提起,“听闻这三年,给柳探花说媒的人还挺多的。”
霍嫣然听她提起柳彦,思绪顿时有些飘远了。
公主远在北离,因为两国互市的缘故,跟西州的七哥和嫂嫂还能时不时通封书信,但是跟京城那边是真的音讯断绝。
她记得柳彦离开北离王庭的那天说过的话。
但霍嫣然也知道,世事变化之快,如柳探花这样的人,多的是姑娘愿意舍下架子追他,一别数年,他娶妻生子也不奇怪。
公主这三年很忙,偶有闲暇也不敢问有关于柳彦的消息。
不知道,便还可以做梦。
知道了,也不能如何。
甚至霍嫣然这次来西州,都不曾在嫂嫂等人面前提起柳彦。
不是不喜欢探花了。
是喜欢到了骨子,盼着他同样喜欢自己,又不想让他为了自己耽误大好年华。
大抵喜欢一个人,心思总是这样复杂难言。
此时玉珠提起,霍嫣然想继续听,又怕她说出什么惹人伤心的话来。
玉珠等着公主追问,却迟迟没等她开口。
公主的心事,春枝知道,于是她接话道:“给柳探花说亲的人几乎要把柳府的门槛都踏破了,但人家柳探花说他心有所属,只待伊人归。”
“他说他心有所属,只待伊人归?”
霍嫣然听到这话,久久都没有回身。
即便去北离的那一路,她跟柳彦生死相依,日夜相处,柳彦离开王庭的时候也不曾对她表明过心迹。
霍嫣然一直觉得喜欢这种东西,存在过就很美好了。
也不必非要说出来。
可她没想到柳彦回京之后,竟然会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没有指名道姓,可霍嫣然就是知道,柳彦等的人是她。
春枝摸了摸霍嫣然的头发,温声道:“被我们嫣然这样好的姑娘喜欢过,柳探花怎么可能会娶别人呢?”
霍嫣然靠在嫂嫂怀里,轻轻地吸了吸鼻子。
这世上在没有比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更美好的事了。
这一夜,霍嫣然睡的很香。
她梦见了柳彦。
即便什么都没做,只是梦见了他,都觉得满心欢喜。
第二日是十月初七。
霍嫣然带着大兴运往北离的车队启程去北离王庭,霍峥和春枝带着小星回等人送她送到城外。
天气渐冷,霍嫣然披上了狐裘,也不骑马了,坐在车厢里朝他们挥手作别。
公主笑容很明媚,因为她相逢自有期。
这次来西州一趟,霍嫣然越发确定,用不了她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回大兴。
那一天,就在不久的将来。
春枝看着公主离开,满心不舍,霍峥握住了她的手,低声安抚,“如今嫣然可不是被迫去北离联姻了,她现在可是北离百姓心中的神女,受万民爱戴。”
即便如此,春枝也还是心疼嫣然。
霍子安和念儿都特别舍不得公主姑姑,一直目送车队渐渐远去。
霍子安问霍峥,“爹爹,我们什么时候去接姑姑回家?”
霍峥说:“快了。”
西州这边因为开通互市和大力开展农耕,粮仓满仓,金银成山,连京城那边都眼红地紧。
一众大臣再三跟皇帝提起增加西州税赋的事。
皇帝其实也想加收税赋,但一国之君不能朝令夕改,更何况他这两年身体大不如前,明显感觉到自己老了。
大臣们催着皇帝立太子。
皇帝忌惮霍峥,也清楚霍峥是他所有儿子里最出色,最适合继任皇位的人。
只是他还不服老,不愿意放权,所以这几年偏疼十六皇子。
这一年的十月底,皇帝率众臣到西山冬猎。
王皇后懒得折腾,称病不去。
皇帝就带着郑妃和淑妃去了,瑞王霍炀和九皇子霍炎等人随行伴驾,夜宁澜也在其中。
冬猎的第三天,下了一场十年不遇的大雪。
下雪前,皇帝追着一头野鹿入了山林深处,众人随行,一大群人竟然全都了无踪迹。
直到天黑了下来 ,下起了大雪。
郑妃等人迟迟等不到皇帝回来,觉得情形不妙,立刻加派人手去找皇帝,却发现整个行宫都被瑞王霍炀的人把持住了。
九皇子霍炎也下落不明。
“是你!是你想谋朝篡位,暗害皇上!”
郑妃看到霍炀听到皇帝失踪的消息一点都不慌乱,反而立刻就控制住了局面,立刻就明白了什么一般惊呼。
很多人都以为十六皇子出生之后,最受影响的是九皇子霍炎。
因为先前皇帝最宠爱霍炎,有了十六皇子之后,便最疼十六皇子。
其实不然。
最恨郑妃母子的,其实是霍炀。
霍炀自认是皇长子,对皇帝多了一个又一个儿子愤恨已久,他好不容易熬走霍峥,又跟霍炎斗了这么久,到了三十多岁的时候竟然还添了一个比他儿子还小的弟弟。
霍炀受够了,忍够了。
所以才有这一次西山之变。
霍炀心中满是计划得逞的喜悦,但面还压抑着,装模作样地上前询问:“郑妃娘娘这是受惊过度,得了失心疯?”
他说:“父皇只是出去狩猎,一时未归,此时说不定在哪个风景绝佳处停留,听风赏雪呢,郑妃就这么血口喷人,可真叫本王寒心。”
郑妃虽然年轻,但也知道瑞王霍炀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大喊:“来人!来人啊,瑞王造反了!”
霍炀站在原地,朝守卫抬了抬手。
守卫们立刻上前捂住郑妃的嘴,硬生生将人捂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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