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盏承载着无数期盼、形如玄鸟展翅的巨大孔明灯,悠悠晃晃地挣脱引线,升上墨蓝色的凛冽夜空时,我凝神细看,才发觉在灯影摇曳的温暖光晕里,竟有无数细小的、如同雪片的纸条在随风无声飘舞——那是成群的机关木鸢,正悄然履行着它们神圣的使命,破开冰冷的夜风,将冻土下竹筒里封存的万千祈愿送往云端。范行仰望着那片渐次升起的、汇聚成星河般的温暖灯群,橘红的灯火映亮了他年轻而坚毅的侧脸,也在他眼中点燃了星火。他忽然低声对我说,声音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明悟,穿透了鼎沸的人声:“我爹总把‘机关术当利万民’挂在嘴边,说得像句大话。可你看,这里的百姓,早就把这话刻进扫帚头的红绸里,熔进煮饭取暖的铜锅里,写进风雪中的祈愿里了。”他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望向远处那口在夜色中蒸腾着白雾的暖泉井。朦胧的光线下,王老汉正“驾、驾”地赶着他那勤恳的机关驴,驮着满满两筐新收的、还带着雪沫的油栗子,“嘎吱嘎吱”地踏雪走来。清脆的机关驴铃声叮当作响,与夜空中千百盏玄鸟灯悬挂的青铜风铃声遥遥相和,在这清冽的雪夜里,漾开一圈圈温暖而悠长的涟漪,无声地浸润着这座由冰冷钢铁与滚烫人心共同构筑的奇迹之城。
一天晚上,范行突然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嘿,老无、婉儿、少司命!要不要一起去探探我们家的秘密宝藏?
我:哇塞,范行,你家大业大啊!肯定藏着什么祖传宝贝吧?赶紧招出来!
林婉儿:公输班的遗产?你跟我提过。但我超好奇那位大师的机关设计呢!
少司命:机关术大神!范老四!本姑娘非去不可!
火把噼啪炸开火星,石壁上的“周室衰微,天命在器”八个古篆在跃动的光影里显得格外肃杀。范行还沉浸在发现祖上秘宝的兴奋里,指着石台正中那方被幽暗气息缠绕的玉璧:“瞧见没?社稷玉!虽然是仿的,可也是公输大师手笔……” 他话音未落,少司命指尖拂过旁边冰凉的壁面,腰间那枚从不离身的银铃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逆响!
“叮——!”
声音不大,却刺得人耳膜生疼。几乎同时,她拂过的石壁位置,空气像水波一样剧烈扭曲了一下,一道边缘闪烁着不祥紫黑色光芒的裂隙虚影凭空闪现,又瞬间消失。裂隙深处,似乎有无数嶙峋怪石和扭曲光影一闪而过。
“什么东西?!”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手按上了腰间的短刃。林婉儿脸色发白,紧紧盯着裂隙消失的地方,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虚界裂隙?公输大师的工坊里……怎么会有这个?”
范行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但他随即强笑道:“少司命,你这铃铛也太灵了吧?碰下石头这么大反应?肯定是秘窟尘封太久,空气流通不畅产生的光影幻……”
“幻象?”少司命猛地打断他,小脸绷得紧紧的,指着那方被丝丝缕缕黑气缠绕的仿制社稷玉,“那这个呢?范老四,你家祖传的宝贝上,怎么会有咒蚀的痕迹?这黑气闻着就让人心里发毛!”
范行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凑近玉璧,火光照耀下,那原本温润的玉质内部,确实有蛛网般的黑色纹路在缓缓蠕动,散发着一股阴冷腐朽的气息。“这……这不可能啊……” 他喃喃道,伸手想去碰触。
“别动!”我和林婉儿同时出声喝止。林婉儿语速飞快:“咒蚀之物,接触生魂会加速蔓延!这玉璧……像是被某种极阴损的咒法长期污染了。”
秘窟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空气仿佛凝固了。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火把的光亮从入口甬道迅速逼近。
“谁在里面?!”一个低沉威严,带着明显不悦的声音响起。火光晃动,几个身着范家护卫服饰的精壮汉子簇拥着一个面容严肃、与范行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人堵在了入口处。正是范行的二叔,范正霆。
他鹰隼般的目光锐利地扫过秘窟内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石台上的社稷玉仿品上,眉头紧紧锁成一个疙瘩。“阿行!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自带外人进入家族秘窟重地!”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范行张了张嘴:“二叔,我……”
“不必解释!”范正霆挥手打断,语气斩钉截铁,“此乃我范家守护千年的公输班大师遗泽,岂容外人窥探?如今更是出现异状,为保遗产万全,此秘窟即刻起由我亲自接管,任何人不得再入!”他目光冰冷地扫过我们,“几位,请吧。”
“二叔!”范行急了,“这玉璧上的咒蚀……”
“我自有分寸!”范正霆语气强硬,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范家之事,不劳外人操心。护卫,送客!”
几名护卫立刻上前一步,手按刀柄,眼神警惕。气氛剑拔弩张。
我下意识地看向少司命和林婉儿,她们也都神色凝重。刚才那诡异的裂隙幻象和玉璧上的咒蚀绝非偶然。就在我脑中飞速盘算着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封锁时,先前范行解开九连环时那齿轮转动发出的、与夜影密信符文频率极其相似的异响,毫无预兆地再次在我耳边尖锐地回荡起来。一股强烈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心脏。
秘窟深处,似乎有风,吹得火把光影狂乱摇曳,石壁上的字迹在明灭中宛如跳动的鬼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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