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四年五月初五,黄河岸边。
晨雾未散,岳云站在汴梁城外的点将台上,望着脚下蜿蜒的黄河。水面上飘着薄冰,对岸的滩涂上,金军的营寨像黑黢黢的毒疮,正顺着河岸向南蔓延。赵桓站在他身侧,山河剑斜指江面,剑刃映出水面上浮动的冰碴,折射出冷冽的光。
“完颜褒这老匹夫,比他堂哥还会挑时候。”赵桓的声音里带着寒意,“昨日探马来报,他在漠北纠集了二十万铁鹞子,说是要‘踏平黄河,活捉云将军’。”
岳云的手指抚过枪杆上的刻痕。这杆沥泉枪,自父亲传给他起,便浸着黄河的泥,沾着金军的血。他望着对岸的敌营,突然想起三个月前祭鼎时的场景——那时百姓们举着火把,用最原始的方式护着山河鼎;此刻,他们又该用怎样的方式,护着身后的家园?
“陛下,臣请率背嵬军夜袭敌营。”张宪拍着胸脯,“老奴的板斧,早憋得慌了!”
“不可。”岳云摇头,“完颜褒久经战阵,营寨必设伏兵。咱们若贸然出击,反中了他们的圈套。”他转身看向赵桓,“陛下,臣有个想法——既然金军要渡河,咱们便让他们‘渡’不成。”
赵桓眼睛一亮:“你是说……”
“黄河水寒,冰面未坚。”岳云指向河面,“若咱们在上游筑坝,引冰水灌滩涂,金军的铁蹄便会被冻在泥里。再派水师从下游截断退路,管叫他有来无回!”
“妙!”赵桓拍案,“朕这就命工部调集民夫,三天内筑起拦河坝!”他转头看向陈老匠,“老匠,你说的‘民心军港’,可还在汴梁北?”
陈老匠躬身:“在汴梁城西北的汴河故道,当年岳帅北伐时,曾在此藏过三百艘战船。船身用桐油浸过,船底钉着精铁,最适合在水网里穿梭。”
“好!”岳云一拍大腿,“牛伯,你带三百背嵬军去军港,把战船开出来!张宪带两千骑兵绕到敌后,烧他们的粮草!陛下留守汴梁,调度粮道——”他突然顿住,“对了,百姓们的护河队呢?”
“已在城南集合。”牛皋咧嘴笑,“昨儿个我去动员,那小丫头举着麦芽糖喊:‘叔叔们,护河队给你们蒸了枣花馍!’”
众人哄笑。赵桓却收敛了笑意,望着河面轻声道:“云儿,你可知完颜褒为何选这时候来攻?”
“为何?”
“因为他怕。”赵桓的声音低沉,“怕咱们的山河鼎,怕咱们的百姓。所以他要用最狠的手段,撕开这道防线——而咱们要做的,就是让他知道,这防线,比他想象的更硬。”
五月初七,深夜。
汴梁城西北的汴河故道,月光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陈老匠摸着黑,带着二十个老船工划着木船,船底绑着用油布裹着的桐油罐。船行至水深处,他突然停下,用船桨敲了敲船板:“到了。”
水面下,传来“咔嗒”一声。牛皋从黑影里钻出来,板斧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老匠,船都在这儿了!”
陈老匠掀开油布,露出三艘乌篷船。船身刷着黑漆,船舷嵌着精铁,船尾还挂着当年的“岳”字旗——虽已褪色,却洗得发白,像浸过无数人的血。
“这是当年岳帅的‘夜袭舟’。”陈老匠抚摸着船舷,“船底有暗舱,能藏五十人;船头装着撞角,撞开冰面比铁锚还利索。”
牛皋拍了拍船板:“够劲!明儿个夜里,咱把这三十艘船全开出去,绕到金军背后,烧他娘的粮草!”
五月初八,黎明。
黄河岸边,金军的号角声撕破晨雾。完颜褒站在中军楼船顶层,望着对岸的宋军营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的副将跪在地上:“大汗,宋军在上游筑坝,引冰水灌滩涂,咱们的前锋营已经冻得没法动弹了!”
“慌什么?”完颜褒抓起案上的酒樽,“等他们的坝垮了,咱们的铁鹞子就能踏着冰面冲过去!传令下去,让后营的‘火油营’准备好——等宋军乱作一团,咱们便放火烧他们的粮道!”
话音未落,对岸突然传来震天的呐喊。完颜褒抬头,只见黄河水面上,上百艘乌篷船正顺流而下,船头上站着披甲的宋军,枪尖挑着燃烧的火把。为首的战船上,牛皋站在船头,板斧指着金军:“金狗!尝尝你爷爷的‘火船宴’!”
“放箭!”完颜褒挥刀嘶吼。
金军的箭雨如蝗,却见宋军的乌篷船突然散开,每艘船底都弹出铁钩,勾住金军的楼船。船头的火把被抛进金军的粮舱,火舌瞬间窜起,映得河面一片通红。
“不好!”完颜褒踉跄着后退,“快撤!往南岸退!”
可他的命令晚了。下游突然传来轰鸣,岳云率领的背嵬军从芦苇荡中杀出,手中的长枪如银龙出海,专挑金军的战马腿骨刺。张宪的双锤砸开敌阵,牛皋的板斧劈碎楼船的桅杆——宋军的喊杀声、金军的惨叫声、黄河水的咆哮声,混作一团。
完颜褒的楼船被火舌舔着船舷,他望着满地的焦尸,突然抽出腰间的狼首刀,抵住自己的咽喉:“岳飞的儿子!你赢了……可这山河,终究是金人的!”
“住口!”岳云的沥泉枪破空而来,枪尖挑飞他的刀。完颜褒瘫坐在地,望着岳云染血的脸,终于明白——他输的不是兵,不是粮,是这山河里每一个不肯低头的宋人。
五月初九,正午。
汴梁城墙上,百姓们举着火把欢呼。赵桓站在城楼上,望着黄河对岸的残敌,将山河剑插入城墙的砖缝。剑刃没入的瞬间,城砖缝里渗出的水泛着金光——那是昨夜百姓们自发挖的“护城渠”,将黄河水引入城内,既防了敌,又灌了田。
“陛下,这是金军撤退时留下的。”张宪递来个布包,里面是半块虎符,“完颜褒的亲卫说,这是他给漠北残部的信,说要‘三年后再来取山河’。”
赵桓拆开虎符,里面掉出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宋狗,你们赢了一时,赢不了一世!”
“无知。”赵桓将纸条撕成碎片,“去把陈老匠请来,朕要重修《山河志》。”
岳云走到他身侧,望着城下的百姓。卖炊饼的王阿婆正把热乎的馍塞给伤兵,小丫头追着纸鸢跑过,银铃般的笑声撞碎了晨雾。他摸了摸怀中的寒玉,玉身微微发烫。
“云儿。”赵桓的声音温暖如春,“明日陪朕去看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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