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雪泥爪
邺城的冬天,雪总是来得迟,却去得更迟。
铅灰色的天空低垂,终于吝啬地撒下,细碎的雪粒。
不是鹅毛般的轻柔,而是夹杂着冰碴的盐粒。
被朔风卷着,狠狠抽打在残破的城垛、冻硬的街道,以及每一张麻木的脸上。
雪粒落在,尚未冻结的污血和秽物上,瞬间化作,肮脏的泥泞。
又被无数,慌乱或绝望的脚步践踏,让整座城,弥漫着一股污浊气息。
混合着血腥、石灰、草药和腐坏的、令人窒息。
瘟疫的黑翼,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着这座孤城。
西城郭的隔离区,早已人满为患,哭声和咳声日夜不休。
新设的东营隔离区,也迅速被填满。
焚烧尸体的浓烟,成了邺城新的“烽火”。
不分昼夜地在几处,指定的城郊荒地升起。
灰黑色的烟柱,扭曲着升向阴沉的天空,将死亡的气息,播撒到每一个角落。
空气中无处不在的艾草和硫磺气味,像一层徒劳的薄纱,试图遮掩那深入骨髓的恐惧。
慕容昭行走在,临时搭建的、巨大的露天药棚下。
这里曾是校场,此刻却支起了,数十口沸腾的大铁锅。
里面翻滚着,墨绿色的、气味刺鼻的药汤。
数百名用粗布蒙住口鼻的妇人、老人,在药雾中忙碌。
甚至半大的孩子,在弥漫的水汽中穿梭帮忙。
用木勺舀起,滚烫的药汁,注入一排排粗糙的陶碗。
药棚外,是蜿蜒曲折、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
流民、士兵、拖家带口的百姓,在寒风和飞雪中瑟缩着,眼神空洞。
唯有在看到,那冒着热气的药碗时,才会掠过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光。
第二幕: 药难返
“下一个!张嘴!”慕容昭的声音,透过蒙脸的厚布传来。
显得有些沉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
她站在队伍最前方,亲自检查每一个,领药者的症状。
她的动作迅捷而精准,金针不时探出,在病人腋下、颈侧轻轻一触。
她的眼睛,是这片绝望之海里,唯一的灯塔,疲惫却明亮。
专注地分辨着,每一丝病情的细微变化。
一个裹着破旧棉袄的汉子,被家人搀扶着上前。
他面色青灰,呼吸急促得像,破旧的风箱。
慕容昭眼神一凝,金针闪电般刺入,他腋下肿大的淋巴,迅速捻转拔出。
针尖带出的脓液,颜色暗沉得发黑,带着一股奇异的甜腥。
肺症!而且毒素侵蚀极深!
“去东营三号棚!快!”慕容昭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
立刻有两名,戴着厚布手套、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士兵上前。
几乎是架着那汉子,迅速将其,带离人群。
引向更远处,那片被重重隔离、死亡气息更浓的区域。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压抑的骚动和恐惧的低语。
那汉子家人绝望的哭喊,被士兵粗暴地制止。
慕容昭恍若未闻,只是对旁边,负责记录的流民妇人快速道。
“记下,东营三号,重症肺瘟,毒入膏肓,药石…难返。”
她的声音有一丝,几不可察的停顿。药石难返这四个字,她今日已说了太多遍。
蒲公英、金银花、连翘、生石膏…这些平素有效的清热凉血之药。
在变异的鼠疫杆菌面前,如同杯水车薪。
只能稍稍压制高热,延缓死亡,却无法逆转那凶猛的进程。
瘟娘子的“活人皿”菌株还在培养,远水解不了近渴。
第三幕: 说谎言
她感到左肩那个烙印的位置,在厚重的冬衣下,正传来一阵阵,灼热的刺痛。
那是背叛的印记,也是谎言的枷锁。就在昨日,她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
迎着无数绝望和期盼的目光,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个冰冷的谎言掷向寒风。
父老乡亲!此疫非天灾!乃羯酋石祗,灭绝人性!
遣死士潜入我邺城,播撒尸蟞毒卵,欲亡我汉种!此仇不共戴天!
她的话语,借助简易的传声筒,在死寂的流民区上空回荡。
那一刻,她看到无数双空洞的眼睛里,骤然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那是对石祗刻骨的恨意,是绝境中被点燃的同仇敌忾!
咒骂声、哭嚎声、喊杀声,震天动地。
“杀石祗!灭羯狗!”的怒吼,压过了咳嗽与呻吟。
谎言奏效了,仇恨暂时压制了恐慌,凝聚了人心。
但慕容昭的心,却在那一刻,沉入了无底的冰窟。
她亲手点燃了这仇恨之火,也亲手将自己钉在了,道德的刑柱之上。
每一次看到重症患者眼中,求生的光熄灭。
每一次在药效微薄时,写下“药石难返”,那烙印便灼烫一分。
第四幕: 使者到
“慕容医官!慕容医官!”一个急促而尖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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