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好仃站在车间门口,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杯,望着教室里陆续坐下的员工,心里像压了块玻璃似的沉。培训第一天,人倒是来了不少,但那股子“我来走个过场”的劲儿,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尤其是几个老焊工,坐在后排翘着二郎腿,手里还拿着手机刷短视频,连正眼都没往讲台上扫一下。
“这帮老家伙,干了几十年,觉得自己是铁打的营盘。”他心里嘀咕着,把杯子放在讲台边上,清了清嗓子,“各位,今天是我们第一期技能培训的第一课,内容是新设备操作流程。”
下面有人小声嘟囔:“又不是没摸过机器,还学啥?”
刘好仃假装没听见,拿起遥控器点开PPT,屏幕上赫然出现一张密密麻麻的操作手册截图。
“这张图大家是不是看着眼熟?”他笑着问,“没错,就是咱们车间贴墙上那份说明书。”
台下一阵哄笑,有几个年轻人甚至直接举手:“刘哥,我看不懂啊!”
“对嘛!”刘好仃一拍桌子,“我也看不懂。所以今天我们不念说明书,咱们用‘人话’来讲。”
他走到操作台前,从工具箱里拿出一块旧玻璃板,边演示边讲解:“比如这个参数调节按钮,你们记住一句话——‘顺时针调高,逆时针调低’,比背十页手册都管用。”
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原本低头玩手机的老员工也抬起头来了。
“还有这个温度控制面板,别被那些英文单词吓到。”刘好仃指着屏幕,“它其实就是个电子温度计,加了个开关而已。”
课堂上响起零星的笑声和点头声。
“刘哥,你这是要当车间里的李佳琦啊?”有年轻人打趣道。
“那我得先问问有没有优惠券。”刘好仃也不恼,顺势接话,“不过今天这堂课,确实有福利——谁认真听讲,下课发一瓶洗手液。”
这下,全场都笑了,气氛终于热了起来。
课程结束时,刘好仃注意到有个年轻技工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着什么,时不时抬头看他操作的动作。
他走过去一看,本子上写着一行字:“顺时针调高,逆时针调低——刘哥口诀一。”
他笑了笑,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那小伙子的肩膀。
第二天早上,刘好仃刚进办公室,小王就急匆匆跑进来:“刘哥,出问题了!”
“怎么了?”他一边倒水一边问。
“昨天那个质检组,没人签到。”小王指着墙上的进度表,“他们说根本不知道有培训安排。”
刘好仃皱起眉头:“通知发了吗?”
“发了,在群里公告了三次。”
“那他们为什么不参加?”
“听说那天下午临时加了一单紧急检测任务。”
刘好仃放下杯子,叹了口气:“培训不能光靠打卡,得让他们觉得有用才行。”
他想了想,拿起电话拨通了质检组组长的号码:“老陈,中午饭后能不能抽十分钟,我请你喝杯咖啡,顺便聊聊工作的事?”
中午,两人坐在休息区的角落,刘好仃端着两杯速溶咖啡,递了一杯给老陈。
“老哥,我知道你们忙。”他开门见山,“但这次培训真不是走过场,特别是新设备的误差识别功能,你们要是掌握了,能省不少时间。”
老陈喝了口咖啡,犹豫了一下:“我们不是不想学,是怕耽误生产任务。”
“这样吧。”刘好仃掏出笔记本,“我把重点内容整理成一份简报,你们组每人一份,下班后花十分钟看看就行。”
“行,那没问题。”老陈点点头。
临走前,刘好仃特意看了眼质检组那边的进度表,果然发现那张空白的签到表被人悄悄补上了名字。
第三天上午,刘好仃正在巡查各班组的培训情况,突然接到培训室的电话。
“刘哥,二号班组的人有点情绪,不太配合复训。”
他赶到现场,看到几个员工围在角落里,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刘哥,我们不是不愿意学,是觉得太简单了。”一个叫赵强的员工说,“我们干了这么多年,这些基础操作早就会了。”
刘好仃没说话,只是走到操作台前,按下录制键:“赵师傅,你来演示一遍切割流程,我录下来,咱们一起看看。”
赵强愣了一下,但还是走上前,熟练地启动设备,开始操作。
可录像回放时,刘好仃却指出了三个细节错误:“你看,这里角度偏了半度,切出来的玻璃边缘会毛糙;还有这里,冷却时间少了五秒,容易导致内部应力不均。”
赵强的脸慢慢红了,低下头,没再说话。
“我不是批评你。”刘好仃语气缓和了些,“而是想告诉大家,有些习惯性动作,我们自己都没意识到有问题。”
他转身面向所有人:“接下来几天,我们改个方式——一对一实操+录像点评。你们可以互相挑毛病,也可以给我提建议。”
气氛渐渐缓和下来,有人开始主动提出疑问,还有人自告奋勇要求第一个再练一次。
第四天傍晚,刘好仃走出培训室,夕阳照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回头看了眼教室,里面还亮着灯,隐约传来讨论的声音。
他知道,这场培训才刚刚进入正轨。
回到办公室,他打开电脑,准备更新一下培训进度表。
忽然,一封邮件弹出来,标题写着:“林婉秋讲师确认授课时间”。
他愣了一下,想起那位唯一一位女性讲师的名字,手指悬在鼠标上,迟迟没有点击。
窗外的风轻轻吹动窗帘,远处的车流声此起彼伏。
他最终只是关掉邮箱,起身泡了杯茶,望着窗外的城市灯火,轻声说了句:
“只要他们愿意学,我们就一直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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