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沉默了,指尖在茶盏沿上摩挲着。
他不是不懂这个理,只是看着高煦那股横冲直撞的悍勇,总想起年轻时的自己,难免多了几分偏爱。
徐妙云见他不语,又道:“高炽在辽东求学,本就离着远,您再让高煦在北平这般势头,外头人该怎么看?说您对世子不满?还是说燕王府要变天?这些闲话传出去,于高炽、于王府,都没好处。”
窗外的月光透进来,照在徐妙云沉静的脸上。她最后道:“王爷,家事连着国事,世子安稳,王府才能安稳。给不该有的希望,是在害高煦,也是在给高炽添堵啊。”
朱棣端着茶盏,久久没说话。
房里静得能听见烛火噼啪声,他心里清楚,徐妙云说的,句句在理。
只是要真对高煦狠下心来收束,那股子偏爱,却又像块石头压着,让他迟迟下不了决心。
朱棣将茶盏轻轻放在案上,茶沫在水中微微漾开。
他抬眼看向徐妙云,目光里的复杂渐渐沉淀为一丝凝重,缓缓开口:“你说得是,是我偏了分寸。”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外沉沉的夜色,声音低沉却带着决断:“高煦的性子是烈,得磨。往后军中差事,该交给他的不少,不该露的念想,得掐了。”
顿了顿,他回头看向徐妙云,语气缓和了些:“明日起,让高煦把手里的部分兵权交回给张玉,专心跟着丘福练阵法——他是将才,就得往正途上引,不能让他在旁门左道上瞎琢磨。”
“还有外头的闲话,”朱棣补充道,“过几日我让胡濙去趟北平府,传句话给那些老弟兄,谁再敢嚼舌根说世子的不是,或是撺掇高煦生事,直接杖二十逐出府。”
徐妙云见他听进了劝,眉宇间舒展了些:“王爷能想明白就好。高炽那边,也该捎封信去,说说家里的事,免得他在外头听了风言风语,心里不安。”
“嗯,”朱棣点头,“信里让他安心求学,府里一切有我。高煦这边,我会亲自敲打,让他知道什么是本分。”
夜色更深,烛火映着两人的身影,先前的凝滞散去不少。
朱棣知道,偏爱是私,规矩是公,家事虽小,却牵一发而动全身,是该在天平上,重新添上该有的砝码了。
朱高煦揣着一肚子火闯进书房时,朱棣正对着舆图出神。
他把手里的虎符往桌上一拍,震得砚台都跳了跳:“父王!凭什么收我的兵权?那些兵是我跟着您一刀一枪练出来的,凭什么给张玉?”
朱棣抬眼,眸子里没什么温度:“凭本王是燕王。”
“我不服!”朱高煦梗着脖子,额上青筋突突跳,“大哥在读书,我在军营拼命,到头来连这点兵权都保不住?是不是有人在您跟前说我坏话了?”
“放肆!”朱棣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袍角带起一阵风,“军中规矩,岂是你能置喙的?让你交兵权,是让你沉下心学阵法谋略,不是让你整日舞刀弄枪,一身蛮力没处使!”
“学那些有什么用?能挡得住蒙古人的箭吗?”朱高煦仍在犟嘴,话里带着哭腔,“我哪点不如大哥?他能做的,我也能做!”
朱棣盯着他泛红的眼睛,忽然想起他小时候跟着自己在草原上射猎,摔了跤也不哭,爬起来举着箭喊“父王你看我射中了”的样子,心里那点火气混着些复杂的情绪翻涌上来。
但他知道,这时候软了,这小子这辈子都改不了这冲动性子。
“你哪点都像我,”朱棣的声音沉得像块铁,“就是少了点沉稳。兵者,诡道也,不是光靠勇就行的。”
他见朱高煦还想反驳,索性拿起案边的马鞭,劈手就抽在他背上。
“啪”的一声脆响,朱高煦疼得一哆嗦,却梗着脖子没躲,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硬是没掉下来。
“还敢闹吗?”朱棣的声音带着喘息。
朱高煦咬着牙,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闹了。”
朱棣把马鞭扔在地上,指着门口:“回去反省三日,把《孙子兵法》抄十遍。想不通,就别出房门。”
朱高煦捂着背,踉跄着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硬生生挺着脊梁出去了。
书房里静下来,朱棣看着地上的虎符,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一巴掌打在儿子身上,也疼在自己心里,可这颗被宠得有些野的心,不狠狠敲一敲,将来怕是要惹出大祸来。
三日后,朱高煦把抄好的兵法送进来,字迹歪歪扭扭,却还算工整。
他低着头,声音闷闷的:“父王,抄完了。”
朱棣没看他,只淡淡道:“往后跟着丘福好好学,别再让我失望。”
朱高煦“嗯”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虽还有些不服气,但背上的疼和父王眼里的失望,终究让他暂时收敛了锋芒。
只是那股子不甘,像埋在土里的种子,谁也说不清什么时候会再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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