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的练兵场码头,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却吹不散码头上蒸腾的热气与人声鼎沸。当“昌隆壹”与“昌隆贰”那高耸的桅杆刺破下游薄雾,巨大的船影缓缓靠岸时,岸上早已是欢声雷动。年关将近,这两艘承载着黑松寨命脉的巨舰归来,如同游子归家,带来了生的希望与年的味道。
**归帆满载:**
* **江南精米白面:** 船舱深处,是堆积如山的麻袋,解开便是雪白晶莹的江南稻米与细腻的面粉。这些在产地一升仅值一文七厘的救命粮,经过漕运千里,将在北地寒冬与即将到来的乱世中,成为比黄金更硬的通货,更是寨中数千口人安稳过冬的底气。力夫们喊着号子,肩扛手提,将一袋袋粮食运往扩建后、坚实如堡垒的昌隆货栈深处。
* **流民与匠人:** 随船而来的,还有数百名面黄肌瘦、眼神却带着求生渴望的流民。他们是被江南日益沉重的赋税、被北地战火驱赶的可怜人,被昌隆号沿途收容。更引人注目的,是夹杂在流民中的几十名沉默寡言、手上布满老茧的工匠——铁匠、木匠、甚至有几个懂点粗浅火器营造的师傅!这是小五沿途“慧眼识珠”的成果。乱世之中,这些手艺人,便是山寨产业升级的火种。
**繁荣的码头与隐忧的天下:**
码头上,昌隆号商铺林立,酒旗招展。南来北往的客商操着不同口音,在货栈交割货物,在柜坊凭“昌隆银票”通兑金银。训练有素的昌隆护卫目光锐利地巡视着。一派畸形的繁荣景象,在这帝国末世的边缘顽强生长。
然而,这份繁荣之下,是杨靖案头那冰冷的天下大势:
* **大辽(天庆七年):** 这个曾经雄踞北方的巨人,如今已是千疮百孔。国库早被连年镇压耶律章奴之乱和对金战事掏空。天祚帝耶律延禧的应对,只有更残酷的横征暴敛,如同濒死野兽的撕咬,将更多子民推向反抗或逃亡之路。赵良嗣的出海求援,不过是病急乱投医,试图抓住宋廷这根最后的稻草。
* **大宋(政和七年):** 东京汴梁,艮岳奇石,花团锦簇。道君皇帝赵佶沉醉于他的书画、道教与“丰亨豫大”的幻梦。朝堂之上,以耿南仲为首的主和派牢牢压制着李纲等主战的声音。对辽国的困境,他们更多是隔岸观火,甚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幻想着“联金灭辽”收复燕云的美梦,却对卧榻之侧已然崛起的真正虎狼——金国,视而不见。加征的“防秋助饷”税,正一层层压垮这个王朝最后的根基。
* **大金(天辅元年):** 完颜阿骨打改元“天辅”,昭示着承天之命、气吞万里的雄心。金国这台高效的战争机器,在灭辽的轨道上全速前进。天辅元年,正是厉兵秣马,准备给予辽国致命一击的关键时刻。其锋锐的目光,在彻底撕碎辽国之后,必将投向南方那片富庶而文弱的土地。
**山寨新象:**
黑松寨内,早已不是草莽气象。
* **人口与军力:** 六千余口聚居,俨然山中之城。吴起麾下一千五百步卒甲胄鲜明,号令森严,操练时杀气冲霄。五百预备民兵亦非乌合之众。水军九百健儿,以两艘五苇巨舰为胆,操船控弩,已能在汲河、永济渠上纵横自如。新定制三艘五千石战船明年三月将要下水。
* **根基之地:** 练兵场码头为核心的昌隆货栈,已是辐射南北的商贸枢纽。坚固的围龙屋星罗棋布,匠作营里炉火不熄,叮当打铁声日夜不息,修复兵甲,试制新械。新设的“匠学堂”里,老匠人正带着寨中挑选出的聪慧少年,研习技艺。文书房内,账册堆积如山,银票往来流水清晰可查。一个集军事、生产、商贸、教育于一体的割据雏形,已然在太行东麓深深扎根。
**汴京急报与杨靖的棋局:**
杨靖站在昌隆楼顶层的了望台,寒风拂过他冷峻的面庞。脚下是归航的巨舰、喧嚣的码头、生机勃勃的山寨。眼前这份基业,是他用刀与血、银与粮,在乱世夹缝中硬生生劈出来的。
吴起快步登上楼台,带来一份密封的蜡丸:“头儿,汴京急报!”
杨靖捏碎蜡丸,展开密信。锐利的目光扫过纸面——信中所载,正是金国改元后咄咄逼人的最新动向,辽使赵良嗣在汴梁四处碰壁的窘境,以及…宋金之间那些见不得光的、关于瓜分辽国遗产的秘密接触!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惊讶,只有洞悉一切的寒意与棋逢对手的凝重。
“该来的,终究要来了。”杨靖的声音低沉,如同太行山深处酝酿的冬雷,将手中的信纸攥紧。
他转身,目光投向北方阴沉的天空,仿佛穿透千山万水,看到了白山黑水间磨刀霍霍的女真铁骑,看到了摇摇欲坠的辽国宫阙,也看到了汴京城内醉生梦死的君臣。
练兵场码头的灯火次第亮起,映照着昌隆巨舰漆黑的船身。这灯火,是乱世中的孤岛,也是燎原前的星火。杨靖知道,脚下的船,寨中的兵,库里的粮,手中的银票网络,乃至那两艘能运粮也能作战的五苇巨舰,都是他在这即将天崩地裂的大棋局中,落下的至关重要的棋子。
1116年的寒冬,风雪欲来。而黑松寨的舵,已牢牢握在手中,准备驶向那惊涛骇浪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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