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暑后的头场霜还没化透,老林子就闹腾起来了。椴树叶子镶了金边,五味子红得滴血,最扎眼的是参籽——那红榔头果像玛瑙珠子似的,沉甸甸压弯了参秆。
“红榔头市到喽!”曹德海举着烟袋锅满屯子吆喝,“眼睛亮的跟我走,手笨的留守看家!”合作社院里顿时炸了锅,磨索拨棍的、缝快当绳的、往鹿皮囊里装咸菜疙瘩的,乱得像蚂蚁搬家。
曹大林却蹲在仓房里挑拣物事。鹿骨钎子要选带自然弯度的,快当斧得重新开刃,连别针都要在磁石上磨过——老辈人说钢器带磁不招雷。最后取出那卷发黄的《参谱》,扉页上赵把头的钢笔字依旧清晰:“七两为参,八两为宝,见宝莫贪,留种养山。”
进山仪式比过年还隆重。参帮后人捧出祖传的山神爷牌位,摆上猪头鱼尾四色供品。曹德海带头唱起《喊山调》:“开山啰——各路仙家让条道——”,众人应和着“接山啰——”,声浪惊得林子里飞起群群松鸦。
刚走到屯口,就见辆拖拉机突突着冲来。刘二愣子从车斗跳下来,浑身都是机油味:“曹哥!等等俺!”说着从驾驶座底下拽出个麻袋,里头竟是整套新式探矿仪!
“胡闹!”曹德海烟袋锅敲得拖拉机哐哐响,“寻参靠的是眼力心气,这铁疙瘩顶屁用!”
曹大林却接过仪器掂量:“带着吧,防个万一。”他顺手把仪器绑在驮物资的骡子背上——那骡子立刻焦躁地甩蹄子,直到盖上件浸过艾草的麻布才安静。
头三天尽走冤枉路。刘二愣子举着仪器满山转,指针乱晃得像抽风。有回说是发现了“高密度反应”,挖下去竟是日军留下的铁皮箱,里头锈蚀的细菌瓶吓得众人连夜撒硫磺粉。
第四天曹大林发了话:“收起铁疙瘩,跟我看地气。”他指着阳坡一片椴树林,“看那儿的蒿草——尖梢发紫,底下定有老参。”
果然,在蒿草丛里发现了片“刺官儿”——人参幼苗。栓柱兴奋地要系红绳,被曹德海拦住:“急啥?这是参娘娘放的哨兵,真货在后头呢!”
跟着“刺官儿”的走向,找到处塌了半边的地戗子。破炕席底下竟藏着本《更路簿》,牛皮纸上画着密麻麻的山势水脉。曹大林对着日头照看,纸背透出副奇怪的图谱——人参纹理与血管脉络交织,旁注:“参人同源,气血相通”。
第十日终于见着真章。在一片背阴的黑松林里,发现了堆“参粪”——那是松鼠啃剩的参须残渣,里头混着晶亮的籽粒。曹德海激动得直哆嗦:“是六品叶拉的粪!老货就在左近!”
突然林子里传来惨叫。刘二愣子举着血淋淋的手狂奔而来:“蛇!锅盖粗的野鸡脖子!”只见他手背上留着两个深孔,伤口已然发黑。
曹大林撕开衣襟扎紧他胳膊,掏出鹿骨针放血。黑血滴在雪地上,竟呲呲冒出白烟!“是药蛇!”曹德海惊呼,“老参都雇蛇保镖!”
那蛇真就盘在不远处的石砬子上。扁头如铲,赤纹如火,信子吐得尺把长。身后岩缝里,隐约可见几株顶着重磅红榔头的老参。
“咋办?”栓柱声音发颤,“用枪崩了这长虫?”
曹大林却慢慢退后,从怀里掏出个陶罐。揭开蜡封,里头是浓稠的熊胆汁——去年黑瞎子沟救那母熊时得的谢礼。他蘸着胆汁在周围画了个圈,古怪的腥气顿时弥漫开来。
那蛇突然焦躁不安,竟人立而起发出嘶嘶怪响。更骇人的是,岩缝里又游出两条稍小的药蛇,三条蛇首尾相连,组成个流动的环!
“是三才阵!”曹德海脸色煞白,“老辈人说遇上这阵势,非得献祭不可...”
刘二愣子忽然抽搐起来,伤口淌出黄水。曹大林咬牙拔出猎刀,竟往自己掌心划去!鲜血滴进熊胆汁圈里,霎时腾起股青烟。三条药蛇像被烫着似的,猛地缩回岩缝。
趁这功夫,曹大林扑到刘二愣子身边,俯身吸吮毒血。每吸一口就往地上吐,唾沫落处竟生出簇簇紫花地丁——解毒的圣药!
僵持到日头偏西,药蛇终于退却。曹德海赶紧带人抢出老参,最大那株足足六两重,芦碗密得像鱼籽。曹大林却掰下半截参须,混合着紫花地丁嚼烂,敷在刘二愣子伤口上。
当夜宿营时怪事频发。那三条药蛇竟去而复返,叼来各种草药堆在帐篷外。曹大林挑出几味煎水,喂刘二愣子服下后,伤势果然好转。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曹大林忽然坐起。他循着某种感应走到岩缝前,只见最大那条药蛇正用身体缠绕老参母株,蛇信轻触红榔头果。被触碰的参籽竟纷纷爆裂,籽粒如红雨洒落。
“明白了...”曹大林喃喃道,“不是守参,是帮参播种种!”
他退回营地,叫醒众人:“收拾东西,下山。”在曹德海惊愕的目光中,他指向那片洒满参籽的沃土:“留得种山在,不怕没参挖。”
下山时刘二愣子已能行走。他忽然拽住曹大林,从贴身口袋掏出个东西——是那台探矿仪的磁针,此刻正牢牢指着北方。
“曹哥,”他声音发虚,“仪器没坏...是这整座山,都在发出信号...”
曹大林望向云雾缭绕的峰顶,忽然想起《参谱》末页的警告:“参王现世,天地异动”。怀里的半截老参突然微微发热,仿佛真的跳动着山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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