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卷着钞票味灌满渔港,郑队长攥着分红款的手指却有些发僵。他蹲在合作社门槛上,望着远处那个总在补渔网的女人——阿惠丈夫去年追鱼汛没回来,留下个瘫婆婆和五岁娃。
“老郑,该添件新褂子了。”曹大林扔过一捆布票,“上海绵绸,穿着凉快。”郑队长摩挲着滑溜溜的布料,眼神却往阿惠那边飘。那女人正弓着腰拽网线,后脊梁骨瘦得像鱼刺。
变故发生在暴雨夜。合作社屋顶漏得像个筛子,阿惠家土坯房更是塌了半间。郑队长带头抢险,从危房里背出婆孙俩时,房梁轰隆砸在他刚让出的床位上。
天亮时分,满身泥浆的郑队长蹲在废墟边发呆。阿惠捧着碗姜汤过来,突然跪下咣咣磕头:“恩人!俺家欠你两条命!”慌得老郑去扶,反被婆婆拉住:“他郑叔...要是不嫌弃...”
流言比海风传得还快。还没到晌午,整个渔村都在嚼舌头:“光棍汉钻寡妇门——早晚要出事儿!”“瞧那身新褂子!准是早有勾当!”
曹大林直接找上渔村支书:“腾间知青旧房!账从合作社出!”支书嘬着牙花子:“孤男寡女的...影响不好吧?”海月当场摔了算盘:“放屁!老娘天天跟爷们出海,是不是得沉塘?”
新家安在崖角老屋。郑队长搬来时只带个破行李箱,打开是整箱的渔业书籍。阿惠默默把炕席擦得锃亮,半夜却总听见她蹲灶房哭。
转机来自婆婆的偏瘫。郑队长竟懂针灸——当年在部队卫生班学的。他拿缝衣针消毒了扎,配合着山里带来的草药,老太太僵了半年的手指头渐渐能动了。
最让人瞠目的是娃崽的事。小崽子见生人就咬,唯独让郑队长喂饭。老郑拿鲅鱼刺磨成玩具枪,娃崽搂着他脖子喊“爹”,全场人臊得没处躲。
“这么着吧,”海爷主持公道,“老郑认干亲!往后娃跟你姓郑!”阿惠突然抱起孩子就要跳崖:“俺家再穷也不卖儿!”惊得众人七手八脚去拉。
曹大林劈手夺过孩子塞回阿惠怀里,转身一脚踹翻彩礼箱——里头滚出上海手表、毛料裤,还有郑队长全部的分红存折。“看好了!”他吼声震得屋檐落灰,“老郑是要明媒正娶!”
满村哗然中,郑队长却走到婆婆炕前跪下:“婶子,我四十老三棍子打不出屁。就问问您——愿不愿多个儿子养老送终?”
婆婆哆嗦着摸出个银镯子——渔民嫁女的老礼:“娃...去供销社扯块红布...咱办事!”
喜事办得潦草却热闹。合作社出钱摆了三桌,红烧大虾管够。新娘穿着染红的旧工装,新郎还是那身海腥味的劳动布。酒过三巡,郑队长突然掏出一沓信纸——竟是每月寄给阿惠亡夫的慰问信回执,落款全是“战友郑卫国”。
“打从前年知道他牺牲...”老郑眼圈通红,“就想着替兄弟照应点...”
海风忽然静了。阿惠夺过信纸贴在心口,哭声像受伤的海鸥。她拽过郑队长的手按在婆婆膝头:“娘!您掐掐——是热的!是活人啊!”
夜深时小夫妻住进老屋。郑队长笨手笨脚铺炕,摸出满手酸枣刺——山里辟邪的规矩。阿惠忽然破涕为笑:“傻子!海边要撒海盐!”两人蹲在门槛边搓盐粒,月光照得像撒了满地珍珠。
曹大林在崖下放了一挂鞭。红色纸屑飘进潮汐里,被浪头卷着送往深海。第二天清早,船队桅杆上都系了红布条——渔家祝福新人的古礼。
而合作社账本上,郑队长的名字底下添了新注:“支:银镯一对、红布三尺。入:海参苗叁筐。”备注栏里是曹大林的钢笔字:“山海作证,日月为媒。”
鹧鸪声里,新刷的窗框飘出煎鱼香。阿惠教老郑辨认潮汛,老郑给娃崽削木头枪。婆婆能扶着墙根走了,总嘟囔:“比他爹强...夜夜记得盖被角...”
只有海月瞧见,清明那日郑队长独自驾船出海,往深水里倒了瓶高粱酒。船回港时,拖网里意外捞起个密封瓶,里头卷着张奖状——正是阿惠亡夫当年的捕鱼状元榜。
浪花拍岸,一遍遍描摹着生活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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