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碎了满杏林的月光。
沈烬扶着树干的手微微发颤,指缝间渗出的血珠落在青石板上,像被揉碎的红梅。
陈将军的铠甲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老将军的刀掉在三步外,刀刃上凝着敌人的血,此刻正随着他剧烈的喘息发出轻颤。
"王妃!"
熟悉的嗓音混着风声劈来。
沈烬抬头,便见玄色暗卫服如墨云翻涌,当先一人掀了斗笠,露出秦风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正是楚昭身边最得用的暗卫小队长。
他腰间短刃还滴着血,却在离沈烬三步外刹住脚步,单膝跪地:"末将救迟了。"
"秦队长。"沈烬扯了扯染血的衣袖,将陈将军往旁扶了扶,"陈老将军伤得重,劳烦先请随行医卫。"她眼尾扫过杏林深处——方才还张牙舞爪的苏谋士早没了踪影,只剩几具尸体横在桃树下,断刀上还挂着半片他的暗纹袖口。
"苏狗腿子跑了。"秦风咬牙,"但末将已派人追了。"他话音未落,身后暗卫便押着几个伤兵过来,其中一个小喽啰被踢得跪到沈烬脚边,哭嚎着磕头:"王妃饶命!
是苏大人说...说只要截了您,林丞相许了我们五品官职!"
林怀远。
沈烬垂眸盯着那喽啰发颤的后颈,喉间又涌上腥甜。
她强压下反噬的灼痛,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玉佩——这是楚昭昨日亲手给她系上的,说是能镇住烬火的咒力。
此刻玉佩贴着皮肤,果然有丝丝凉意渗进血脉,将翻涌的火气压下三分。
又是一声唤。
沈烬抬眼,便见远处两盏宫灯破夜而来。
灯影里,玄色龙纹锦袍的身影踏月而行,眉峰如刃,正是楚昭。
他腰间玉牌随着脚步轻响,目光扫过沈烬染血的衣襟时,眼尾极浅地颤了颤,却只淡淡道:"陈将军。"
陈将军老泪纵横,对着楚昭便要行大礼,却被楚昭伸手托住:"老将军守边二十年,这礼,本王受不得。"他转向沈烬,声音放轻了些,"可伤着哪里?"
沈烬摇了摇头,指尖悄悄攥紧了袖中星图——方才趁乱塞进树洞的前朝密图,此刻正贴着她的掌心发烫。"有暗卫护着,我好得很。"她笑了笑,目光却落在秦风身上,"秦队长说暗卫里有异常?"
楚昭的瞳孔微缩。
三人进了临时设在杏林外的帐中,秦风将门帘重重放下。
烛火在他脸上投下阴影,声音压得极低:"三日前末将查暗卫调令,发现黑煞那队本该去青州的人,却在昨日出现在洛水镇。
更蹊跷的是...他们的行动记录被改了。"他从怀中摸出一卷泛黄的纸,"末将翻了暗卫档案库,发现黑煞近三个月的任务,有七次与实际路线不符。"
"黑煞。"楚昭低声重复这个名字,指节抵着案几敲了两下,"暗卫里的老人,跟了孤五年。"
"不止。"沈烬突然开口。
她接过秦风递来的茶盏,却没喝,只盯着水面倒映的烛火,"前日我去太医院取镇火丹,见黑煞的副手阿九在院外转悠。
太医院的小药童说,阿九买了三服'安魂散'——那药治的是心疾,可阿九从前跟我说过,他娘有癔症,最忌这味药。"
帐中静得能听见烛芯爆响。
楚昭突然笑了,笑得极冷:"好个黑煞,连孤的暗卫都敢策反。"他抽出腰间匕首,在案几上划出一道深痕,"孤要引蛇出洞。"
三日后的深夜,青瓦巷尽头的破庙飘起了雨。
沈烬缩在梁上,望着下方的情形。
楚昭正背对着门坐着,案上摆着半卷《盐铁论》,烛火被风一吹,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黑煞裹着蓑衣站在庙外,雨珠顺着斗笠边缘往下淌,他摸了摸腰间的淬毒短刃,对着身后两个暗卫使了个眼色。
"九皇子近日总往青瓦巷跑。"楚昭的声音突然响起,"林丞相的人盯得紧,孤得把新铸的军器图藏好。"
黑煞的呼吸一滞。
他蹲下身,从墙根的狗洞钻了进去——这是他昨日特意让人挖的。
破庙的泥地上还留着新鲜的足迹,他顺着足迹摸到后殿,便见楚昭的影子投在布帘上,正对着案几写写画画。
"大人,军器图..."
"嘘。"楚昭的声音压得极低,"藏在梁上的暗格里。"
黑煞的眼睛亮了。
他摸出短刃挑开布帘,却在看清案几的瞬间瞳孔骤缩——案上哪有什么军器图?
只有半盏冷掉的茶,和一张摊开的纸,纸上赫然写着"黑煞"两个大字。
"黑统领来得巧。"
沈烬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黑煞抬头,便见梁上垂下半截红绸,沈烬踩着红绸翩然而落,发间金步摇晃出冷光。
她身后,楚昭抱着臂靠在门框上,手中把玩着黑煞方才遗落的斗笠。
"九皇子,王妃。"黑煞的冷汗混着雨水往下淌,却还强撑着笑,"末将...末将是巡逻路过。"
"路过?"楚昭踢开脚边的瓦罐,里面滚出十几枚金叶子,"这是林丞相府的标记,孤在你暗卫营的地窖里找到的。"他一步步逼近黑煞,玄色锦袍上的龙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说,林怀远给了你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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