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不回答的约定
地下室的木门推开时,带起一阵呛人的灰尘。我拎着沉甸甸的布袋跨过门槛,靴底碾过地上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布袋里是新采的莨菪草和晒干的缬草——今天要尝试改良缓和剂,据说加入适量的狼毒草提取物能增强镇定效果,虽然这想法被艾弗里嘲笑是“混血巫师的异想天开”,但我偏要试试。
烛火被我用魔杖点亮,橙黄色的光团缓缓升起,照亮了墙角堆积的空瓶和布满划痕的石台。坩埚还是昨天那个,锈迹在火光里泛着暗红,像是凝固的血。我刚把莨菪草倒在案板上,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冷得像冰珠砸在铁板上:“狼毒草配缓和剂?你是想让使用者在镇静中体验被狼人啃咬的幻觉?”
我握着银刀的手顿了顿,没回头。这声音比昨天晚了一刻钟,却依旧带着熟悉的暴躁,像是早就等在那里,就为了挑我的错处。“只是理论上可行,”我低头用银刀划开莨菪草的茎,绿色的汁液顺着刀刃往下滴,“稀释到千分之一剂量,或许能中和毒性。”
“或许?”阴影里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魔药学从不靠‘或许’支撑,艾德加。你这种轻率的态度,迟早会把自己熬成一锅废药。”
他的话像淬了冰,却奇异地让我松了口气。我知道,这意味着他今天也来了。
从第一次听见这声音到现在,已经整整一个月。三十天里,他每天午夜都会准时出现在那片最深的阴影里,黑袍的边缘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说话时,才能从语气的起伏里捕捉到一点情绪。他从不让我看清他的样子,我试过在他说话时突然用“荧光闪烁”照亮角落,结果只看到一团迅速散开的黑雾,以及接下来整整十分钟的、连珠炮似的斥责,骂我“鲁莽”“愚蠢”“对未知毫无敬畏”。
可我还是忍不住好奇。他对魔药的理解精准得可怕,甚至能说出《魔法药剂与药水》第七版里被删减的注释;他似乎对霍格沃茨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某次我抱怨走廊里的铠甲总在半夜乱响,他立刻冷哼着说“那是1742年的失职守卫,被麦格教授施了永久警戒咒”;他甚至知道斯内普教授批改作业时最在意的三个细节——剂量误差不能超过0.5盎司,搅拌方向必须严格遵循配方,以及绝不能用银质容器盛放狼毒药剂。
这些细节,绝不是普通鬼魂能知道的。
“你到底是谁?”我又问了一遍,手里的银刀在莨菪草上划出整齐的薄片,“总躲在阴影里,难道是怕我看见你长得比巨怪还难看?”
阴影里的气息瞬间变冷,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句硬邦邦的话:“专心你的莨菪草。切得太厚,纤维会影响萃取效率。”
又是这样,回避问题,转而去挑我的错。我撇撇嘴,把切好的莨菪草收进玻璃罐,忽然鬼使神差地问:“你明天还会来吗?”
这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愣住了。指尖的银刀差点掉进罐子里,脸颊莫名发烫。我明明是来内卷的,是来证明自己比那些纯血巫师强的,怎么会开始期待一个暴躁鬼的出现?
阴影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坩埚还没点燃,石台上的草药散发着苦涩的气味,远处城堡的钟敲了一下,在空旷的地下室内荡出悠长的回音。他没有回答,既没斥责,也没嘲讽,就像没听见一样。
我心里有点发堵,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低下头假装整理药剂瓶,指尖却在玻璃上划出凌乱的痕迹。也是,他凭什么要回答我?我们不过是偶然同处一室的陌生人,哦不,他连人都不是。
“算了,当我没问。”我闷声说,划亮火柴点燃了坩埚下的酒精灯。蓝色的火苗舔舐着锅底,映得我的影子在墙上晃来晃去。
那天晚上,他没再说话。我熬药到凌晨,期间打翻了一次装着水蛭汁液的瓶子,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刺耳。我蹲下去收拾碎片,指尖被划破了,血珠刚冒出来,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冷风卷走,伤口瞬间凝结。阴影里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很轻,像蝴蝶振翅。
我抬头望去,只看到黑袍的一角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谢了。”我低声说。
还是没回应。
第二天晚上,我揣着个黄铜风铃走进地下室。那是我从宿舍床底翻出来的,是小时候在麻瓜孤儿院门口捡的,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星星图案,风一吹就叮铃叮铃响。当时护工说,风铃响的时候,就是有人在想你。
我把风铃挂在木门内侧的挂钩上,铜链碰到门板,发出清脆的响声。做完这一切,我才支起坩埚,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刚落,“叮铃——”
风铃突然轻轻摇晃起来,星星图案在烛火里投下细碎的影子。我握着搅拌棒的手顿了顿,心脏像被羽毛轻轻扫过,痒得发麻。他来了。
阴影里的气息慢慢弥漫开来,带着那股熟悉的寒意。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僵硬:“搞这些麻瓜玩意儿干什么?噪音会干扰药剂的稳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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