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的风卷着糖霜甜香掠过青石板，却也夹杂着些黏腻的恶意。卖柴的李四佝偻着背，柴捆压得他肩胛骨吱呀作响，却仍不忘凑到肉铺赵铁柱耳边，声线压得比案板下偷油的老鼠还低："听说了吗？西市的孙半仙昨儿个在城隍庙前摆摊，罗盘转得跟陀螺似的，说咱朱雀大街的白郡主是灾星降世！"他唾沫星子溅在赵铁柱油乎乎的围裙上，惊飞了几只盘旋的苍蝇，"还说她糖球里下了'七窍流血咒'，吃了能让人肠穿肚烂！"
这话像滴进滚油的水珠，转眼在京城炸开了锅。丞相府门房小厮鬼鬼祟祟地蹲在街角，见人就往手心里塞传单，粗劣的草纸上用歪扭的朱砂写着"乐安郡主邪术傍身，买她糖球等于买毒"，末尾还画着个吐着舌头的骷髅头，眼窝处滴了两滴暗红颜料，像是干涸的血渍。王大婶攥着传单的手直哆嗦，蓝布围裙被绞出几道深褶子："怪不得我家小子昨儿吃了糖球打了个响嗝，原来是中了咒！我说咋打嗝都带着酸梅汤味儿呢！"
白若雪的糖球摊前空前冷清。三口紫铜锅咕嘟咕嘟煮着糖汁，琥珀色的泡泡破裂时溅起甜香，却只引来三只盘旋的麻雀，落在竹架上歪着头瞅着空荡的摊位。王大娘捏着围裙角，假牙在嘴里晃得叮当响，险些掉在糖锅里："郡主，要不咱歇业三日？去城外观音庙烧柱高香，求菩萨破破这邪咒？"
"破咒？"白若雪正用竹片刮着锅底的糖垢，闻言抬头，糖霜在她鼻尖凝成颗晶莹的小珠，"我还打算摆个'记者会'，请全京城百姓来看我怎么把土豆变黄金呢。"她用糖勺敲了敲锅沿，清脆的响声惊飞了檐下筑巢的燕子，"顺便让大家瞧瞧，孙半仙的罗盘到底是铁做的还是豆腐做的。"
日头爬上城楼时，白若雪在摊子前支起块磨得发亮的枣木门板当展台，红布擦得锃亮，上面摆着五颗圆滚滚的土豆、巴掌大的磁铁、油乎乎的算盘和一本边角卷起的账本。阿三挠着后脑勺，围裙上沾着新蹭的糖霜，像撒了把碎银子："郡主，咱澄清谣言摆土豆干啥？难不成要表演胸口碎土豆，证明您刀枪不入？"
"懂什么！"白若雪将磁铁"啪"地吸在门板上，铁屑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银光，"这叫'实物辨证法'。"她又往算盘上撒了把糖霜，珠子滚动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像极了冬天踩碎薄冰，"等会儿孙半仙来了，我要让他瞧瞧，什么叫'科学破除迷信'——虽然我也不知道科学是个啥玩意儿。"
正说着，一阵沉稳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青石板被踩得"哒哒"作响。南宫翎骑着高头大马路过，玄甲肩甲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却在擦过门板时"哐当"一声，震得五颗土豆骨碌碌滚了满地。"又在搞什么名堂？"他翻身下马，金属靴底碾过一颗土豆，发出"咯吱"的轻响。弯腰捡土豆时，指尖触到块冰凉的磁铁，眉头瞬间皱成川字，护心镜映出白若雪狡黠的笑脸。
"战神大人来得正好！"白若雪眼疾手快地把磁铁塞进他掌心，指尖蹭到他手套上的玄铁鳞片，冰凉的触感让她缩回手，"等会儿孙半仙要是说我会妖术，您就把这玩意儿往他罗盘上一吸——记住，要摆出您砍敌军首级时的气势，但是动作要优雅，像拎着酒杯那样！"
正午的日头晒得门板发烫，白若雪踩着条凳站上展台，月白色围裙在风里飘得像只振翅的蝴蝶。她举起颗滚圆的土豆，阳光在坑洼处投下斑驳的阴影，土豆表面的泥点清晰可见："各位街坊邻里！"声线比新熬的糖汁还清亮，穿透了朱雀大街的喧嚣，"有人说我白若雪会妖术，能把土豆变黄金——看好了，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话音未落，她将土豆高高抛向空中。围观的赵铁柱张大嘴巴，露出后槽牙上的菜渍，等着看金光四溅的"神迹"，却见土豆划过一道抛物线，"扑通"砸在张三脚边，骨碌碌滚进了墙角的阴沟里，惊起几只仓皇逃窜的蟑螂。
"哈哈哈！"人群爆发出山洪般的哄笑，李四笑得柴捆都掉在地上，震得石板都在颤，"郡主这哪儿是妖术，分明是'土豆抛物术'！比杂耍班子扔飞刀还准！"
白若雪叉腰站着，糖霜在鼻尖晃了晃，险些掉下来："我是不会变黄金，可我能把土豆做成十道菜——醋溜土豆丝、土豆烧牛肉、mashed potato..."她掰着手指头数到第三样，忽然意识到满街百姓都瞪着茫然的眼睛，立刻改口，声音提得更高，"还有外焦里嫩的烤土豆！想吃吗？给钱就行，童叟无欺，假一赔十！"
这时，孙半仙拨开人群冲进来，八卦袍的补丁在阳光下格外显眼，活像块拼凑的百家布，手里的罗盘晃得叮当响，险些砸到自己的脚："你这是障眼法！真正的妖术岂能轻易示人？我看你分明是西域来的妖女！"
"障眼法？"白若雪眼疾手快，抢过罗盘往南宫翎掌心的磁铁上一凑，"啪"的一声脆响，罗盘指针猛地歪向一边，在半空划出个诡异的弧度，像只被拍晕的蚊子。她指着乱转的指针，笑得像只偷鸡成功的狐狸，酒窝里都漾着糖霜："孙半仙，您这罗盘怕不是昨儿个喝多了，撞在城门楼上把指针撞歪了吧？我家隔壁王大爷的旱烟杆都比它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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