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这一块饼的交情,也许是压抑了太久的恐慌需要倾诉——芸娘抱着虎子,坐在离徐娇娇不远的地方,絮絮叨叨地说开了。
虎子一边啃饼,一边挺起小胸脯,带着孩童特有的骄傲插嘴:“我爹是去打倭寇的大英雄!在福州府当兵呢!”
芸娘摸着儿子的头,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思念和担忧:“是啊!虎子他爹前年响应征召去的福州卫,头几个月还有信捎回来,说是在海边筑墙、操练,后来……后来就再没音讯了……”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压抑的哽咽,“这兵荒马乱的,又赶上这滔天的洪水……我……我这心里……”
芸娘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一种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光,急切地看向徐娇娇,又看看旁边的卫莲和卫听澜:“徐掌柜,你们刚才说要去福州府?能不能……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虎子他爹的消息?要是能给他捎个口信,告诉他我们娘俩还活着……让他安心……打仗也好有个念想……”
她语无伦次,眼中是卑微又灼热的恳求。
徐娇娇心头一热,想都没想,拍着厚实的胸膛就应承下来:“嫂子放心,包在我身上!不就是去军营打听个人嘛!小事一桩!等我们到了福州府,一定帮你把话带到,刘山大哥肯定没事!”
她答应得爽快,带着一种江湖义气式的豪迈。
在徐娇娇简单的想法里,这不过是顺路跑个腿的举手之劳,既能报答芸娘夫妇当初的微末恩情,又能安慰这对可怜的母子。
然而,卫听澜的脸色却微微沉了下来,他捏着手里仅剩的一点饼渣,没有立刻说话。
世家子弟的见识让卫听澜远比徐娇娇更清楚现实的残酷——福州卫?东南沿海抗倭前线?一个籍籍无名的底层军户?
在朝廷那效率低下,腐败横行的军制下,在倭寇肆虐、海防如同筛子的前线,一个普通军卒,渺小得如同沧海一粟。
更何况……
他抬眼看了看芸娘眼中那带着巨大希冀的光,心中泛起一丝不忍的苦涩——刘山这个人,说不准早已化作东南沿海某处战场上的无名枯骨,或是葬身鱼腹了。
残酷的真相就在嘴边,但他看着芸娘紧紧搂着虎子的样子,看着虎子啃着饼、眼中对父亲“大英雄”的崇拜光芒,终究没能说出口。
他只是沉默着,将那点饼渣塞进嘴里,缓慢地咀嚼,仿佛咀嚼着这世道的沉重。
卫莲的目光落在卫听澜脸上,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中那瞬间掠过的复杂情绪——有对芸娘母子的同情不忍,有对朝廷无能的深刻洞悉和无力感,甚至……
在那无奈和沉重之下,似乎还藏着一丝更深沉、更锐利的东西,像被厚厚云层遮挡的星芒,一闪而逝。
那是什么?
这位养尊处优,看似只知享乐游历的公子哥,提到军队、提到倭寇、提到朝廷时,那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绝不仅仅是世家子弟居高临下的怜悯。
那更像是一种审视,一种混合着不甘与某种……谋划的微光?
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卫莲的脑海:卫听澜选择离开优渥的家庭环境,并非单纯的少年意气或贪图享乐。
游历江湖,结交三教九流,是否是在试图寻找另一种可能?一种游离于腐朽朝廷体系之外的力量?那些身怀绝技、桀骜不驯的江湖客,若能聚沙成塔……是否也能成为守护一方、甚至撬动格局的杠杆?
这个念头让卫莲的心跳快了一拍,他再次看向卫听澜。
此刻,卫听澜眼中的锐利光芒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无奈和一丝面对困难时习惯性的退缩迟疑。
卫莲瞬间了然。
这份宏大的“江湖志”,恐怕还仅仅是一个模糊的念头,甚至只是卫听澜在无力改变现状时,于心底构筑的一个聊以自慰的空中楼阁。
缺乏根基,缺乏规划,更缺乏……卫听澜本人破釜沉舟去实现的真正决心。
这份谋划,脆弱得如同他此刻手中最后一点饼渣,随时可能被现实的飓风吹散。
就在芸娘的絮叨、徐娇娇的保证和卫莲无声的洞察交织时,山坡下传来一阵喧哗。
几辆吱呀作响、沾满泥浆的破旧骡车,在十几个穿着皱巴巴、沾满泥点号衣的衙役驱赶下,艰难地爬上了山坡。
“赈灾粮到了!都过来领!”为首一个满脸横肉、敞着衣襟的班头叉着腰,趾高气扬地吼道,声音里透着浓浓的不耐烦,“排好队!一个一个来!敢乱挤,鞭子伺候!”
麻木的人群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泛起一丝微澜。
人们拖着疲惫饥饿的身体,眼中重新燃起一点微弱的希望,挣扎着向骡车聚拢,很快排成一条歪歪扭扭的长龙。
轮到卫莲他们时,一个衙役粗暴地从麻袋里抓出两块黑乎乎的东西,随手扔在地上,溅起几点泥星子。
“喏!一人一份!拿好了!”
卫莲弯腰拾起,触感冰冷坚硬。
这是一块……“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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