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微光,穿透钟楼顶层的彩绘玻璃,投下斑驳陆离的色块。
空气中弥漫着尘埃与淡淡的血腥气。
慕容澈的眼皮沉重地掀开,意识如同溺水者,挣扎着浮出昏沉的深海。
刺骨的寒意从地板传来,让他每一个关节都发出抗议的呻吟。
他撑起身体,视线缓缓聚焦。
不远处,拓跋离魂静静地趴着,胸膛没有一丝起伏,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生命力的躯壳。
而在拓跋离魂的身旁,那张新生的面具,安静得诡异。
一半是东方的凤眼,一半是西方的深邃眼窝。
它不再散发任何气息,却像一个黑洞,无声地吞噬着周围所有的光与希望。
慕容澈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知道,这东西绝不能留在这里。
一个地名,毫无征兆地从他混乱的思绪中跳出——骊靬。
陇原大地,那座传说中罗马军团的最终归宿。
仿佛有一种冥冥中的指引,告诉他,只有那片东西方文明交汇又湮灭的土地,才能埋葬这个不祥的造物。
他挣扎着站起,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他捡起那张面具。
入手冰凉,质感非金非石,沉重得仿佛承载了两个文明的全部重量。
没有回头再看拓跋离魂一眼。
不是冷漠,而是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取舍。
他带着面具,离开了这座见证了疯狂与新生的钟楼。
一路向西。
车轮碾过戈壁滩上干硬的公路,扬起漫天黄沙。
慕容澈握着方向盘,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凝固成深褐色的血痂。
那张镇魂面具被他用布包裹着,放在副驾驶座上,却依然能感受到那股穿透一切的死寂。
两天后,他抵达了永昌县外的骊靬古城遗址。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苍黄。
残破的夯土城墙在风沙中沉默,仿佛一位无言的巨人,诉说着千年的孤独。
风中带着西北特有的,干燥而凛冽的气息,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慕容澈走下车,脚下的沙土发出簌簌的声响。
他抱着那个布包,一步步走向遗址的中心。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凭着一股直觉,或者说,是手中之物在引导着他。
最终,他在一处坍塌的土墙下停住了脚步。
这里似乎曾是一座烽燧,如今只剩下半截残骸。
就是这里了。
他放下布包,开始用双手挖掘脚下的沙土。
指甲在粗糙的砂石中磨破,渗出血丝,很快又被黄土覆盖。
他像一头不知疲倦的困兽,机械地重复着挖掘的动作,直到挖出了一个半米深的坑洞。
他解开布包,露出了那张诡异的面具。
在陇原荒凉的日光下,面具上的凤眼与深窝显得愈发不祥。
就在他准备将面具放入坑中的瞬间。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冰面开裂的声音响起。
一道细如发丝的黑色裂痕,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面具的眉心。
一股怨毒到极致的气息,从裂缝中猛然爆发。
阴凌霄那张扭曲的脸,在裂缝中一闪而逝,带着无尽的痛苦与诅咒。
一个嘶哑、破碎的声音,直接在慕容澈的脑海中炸开。
“我……不甘心……”
“这只是开始……”
“陇原的地脉,终将被黑暗淹没……!”
诅咒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道裂缝,彻底凝固在了面具之上,仿佛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
慕容澈的脸色一片煞白,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这带着诅咒的面具,猛地按进了坑底。
黄沙被迅速回填,将那不祥之物彻底掩埋。
他做完这一切,整个人虚脱般地跪倒在地,大口地喘着气。
然而,异变并未就此结束。
被他翻动过的地面,那些被黄沙覆盖的土地,开始微微震动。
一抹极不协调的紫色,顽强地从沙土中钻了出来。
那是一株幼嫩的苜蓿花芽。
紧接着,是第二株,第三株……
无数的紫色花芽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开花。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紫色的花海便以那个埋葬面具的土坑为中心,向着四周蔓延开来。
它们覆盖了慕容澈挖出的坑洞。
它们覆盖了散落在遗址各处,那些早已失去力量的傩面与罗马面具的碎片。
最终,整片古城遗址的中心区域,都被这片妖异的紫色苜蓿花海所吞没。
苍黄的戈壁,残破的古城。
一片死寂的土地上,盛开着一片本不应属于这里的,艳丽到令人心悸的紫色花海。
慕容澈站在这片紫色花海的边缘,失神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阴凌霄的诅咒,还在他耳边回响。
他埋下了一个怪物,却似乎,又唤醒了另一个更加深沉的未知。
陇原的风,吹过花海,带来了馥郁又诡异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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