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路”三个字,每一个字音都化作实质的尖针,狠狠扎进慕容澈的脑髓深处,搅起一阵翻江倒海的剧痛。冰寒刺骨,这寒意并非仅仅来自这阴湿的陇原隧道,更源于一种一旦认知便无法摆脱的绝望——那是对生命彻底终结,魂魄无依的战栗。他引以为傲的道法、符篆,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那女鬼,又开始动了。
“咔吧”、“咯吱”。
关节扭曲的声响一下下敲击着他的耳膜,清晰得令人发指。每一次错响,她便向前挪动半分,那本不应属于活人的动作带着一种亵渎生命的诡异流畅。死亡的气息,浓稠得化不开,混合着黄土特有的腥甜与血液的铁锈味,蛮横地钻入鼻腔,刺激着他几欲作呕的胃。
慕容澈眼睁睁看着她一寸寸逼近。
身体的控制权,依旧没有回来。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牙关在不受控制地轻微叩击,发出细碎的“哒哒”声,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他拼命想动一动手指,哪怕只是指尖,也好过这般任人宰割的屈辱。可那股无形的力量如同铁铸的枷锁,将他牢牢钉在原地。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只剩一缕意识困在这具不听使唤的躯壳里,被迫观看自己最后的恐惧。
“就这么完了?”一个念头在心底升起,带着一丝自嘲。他慕容澈,自诩有些手段,竟要栽在这么个怨气冲天的东西手里,还是以如此窝囊的方式。
就在这时,眼前的景象毫无征兆地扭曲、旋转。
雨。
冰冷的雨点疯狂砸在车窗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噼里啪啦噪音。雨刮器徒劳地左右摆动,视野在水幕与昏黄灯光下依旧模糊一片,令人头晕目眩。
他猛地回神,不,是意识被强行拉扯。他发现自己竟坐在副驾驶位上,正是傍晚进入五龙山隧道时的位置。冰凉的座椅触感,颠簸的车身,都无比真实。
驾驶座上的裴陌影,脸色惨白如纸,双手死死抓着方向盘,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青。车内弥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沉默。
车顶,突兀地传来“咚咚”的闷响,一下,又一下,沉重而急促。那声音不像是石头,倒像是有人用头颅在猛烈撞击,带着骨头与金属摩擦的钝响。
裴陌影的呼吸骤然粗重,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似痛苦,又似压抑着什么。
她猛地转过头。
那双平日里顾盼生辉、总是带着些许狡黠笑意的眸子,此刻只剩下骇人的眼白,正直勾勾地瞪着他,没有一丝活人的神采。
一道尖利、完全不属于她的声音,从她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带着某种陇地方言特有的生硬尾音,每个字都像是用钝刀子在声带上刮擦。
“还——我——命——来!”
这声音,与隧道口那红衣女鬼之前凄厉的哭号,诡异地重叠,盘旋,产生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共鸣,仿佛来自四面八方,无处可逃。
一只手,冰凉而僵硬,带着泥土的寒气与尸体的滞涩,死死掐住了他的脖颈。
窒息感瞬间将他吞噬。他能感觉到喉骨被挤压,空气被阻断,大脑开始缺氧,眼前阵阵发黑。他想挣扎,四肢却如同灌了铅。
隧道壁上,用朱砂写就的“往生咒”字迹猩红,在摇晃的车灯下仿佛活了过来,每一个笔画都在扭动、尖啸,散发着一股被玷污的邪气。那些本应镇压邪祟的符文,此刻却像是鬼怪的狂欢,每一个弯折都透着嘲弄。它们不仅没有发挥丝毫应有的镇邪之力,反而像是被这股怨气彻底污染,变成了助纣为虐的帮凶,散发着不祥与恶意。慕容澈的心沉到了谷底,这女鬼的怨念,竟能扭曲符咒的力量!
幻象,如被戳破的泡影般,骤然退去。
慕容澈大口喘息,胸腔剧烈起伏,额角渗出黄豆大的冷汗,沿着太阳穴滑落,带来一丝冰凉的刺痛。肺部火辣辣地疼,刚才的窒息感真实得可怕。
那双碧绿的眼睛,几乎要贴上他的脸。距离如此之近,他甚至能看清她瞳孔中倒映出的、自己因恐惧而微微放大的瞳仁。
女鬼伸出那只勾着婴儿鞋的手,指尖的泥垢与凝固的血块,几乎要蹭到他的鼻尖。腥臭与腐朽的气味,更加浓烈,仿佛这陇原山脉深处所有阴暗潮湿的腐败物都汇聚于此,凝结在她身上。
“下一个……呵……是你……”
这次,声音清晰了许多,怨毒依旧,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含混不清,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宣判,如同阎王的最后通牒。
那只土黄色的婴儿鞋,在他眼前轻轻晃动。
鞋面上那朵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祥云图案,因沾染了污秽而变形,扭曲的针脚勾勒出一副怪诞的表情,无声地放大着他的绝望,嘲弄着他此刻的狼狈与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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