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钱孙双拳在胸前划了一个圆圈，最后交错并在胸前。
他运起十二分的功力，经脉中的内力激荡如泉涌，让他找到了一种久违的感觉。
似乎又看到了三十多年前，在雁门关血案之前，那个意气风发，四处惩强扶弱，杀富济贫的自己。
如果那天自己没有去雁门关，自己的人生是否会不同？
金色巨龙虚影转瞬已经来到了赵钱孙面前，这一刻他心中波澜不惊，无惊无喜。
一个个人影从赵钱孙眼前闪过。
江西杜氏三雄，大同府的方大雄，地绝剑鹤云道长，还有他的兄长万胜剑王维义。
他们都是三十年前死在萧远山手中的中原豪杰。
赵钱孙睁开双眼，面对着纠缠了自己三十年的噩梦，用尽平生所有力气嘶吼道。
“我乃万胜拳——王维信！”
王维信，卒。
萧峰收掌而立良久，从怀中取出一锭金元宝丢给传功长老。
“人死债消！
麻烦丐帮长老们，替我厚葬赵钱孙……不，是王维信。”
萧峰说完，看下场中唯一的出家人，智光大师。
不用萧峰提醒，智光便一步步走上了高台。
“萧施主，贫僧自知罪孽深重，早晚该有今日一劫。
但贫僧有一个不情之请。”
萧峰微微颔首。
“我平生最敬重出家人有两个。
第一个便是我的授业恩师玄苦大师，没有他的教导就没有今天的萧峰。
第二个便是智光大师，你为救治灾民身先士卒，炼制的解药活人上万。
萧峰敬重你，愿意听一听你的不情之请！”
智光大师微微颔首。
“三十年前带头大哥也是误信谗言，才酿成滔天大祸。
希望过往种种恩怨，一切到贫僧为止。
贫僧愿承担萧施主的全部怒火，哪怕堕入无间地狱也在所不惜！”
智光大师说完，双手合十，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萧峰听完对方的话，冷冷一笑。
“大师好高深的佛法，萧峰的父母大仇，就想这么化解么？”
智光大师口念佛号，从袖中取出一粒漆黑的药丸，就要向口中扔去。
萧峰眼疾手快，将其用掌风击飞。
“智光大师不用急于寻死，萧峰还有件事想托智光大师办。”
智光大师自杀失败后，叹了口气。
“萧施主请讲，贫僧若能办到，一定不会推脱。”
萧峰笑道。
“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只是传个口信而已。
请智光大师替我上少室山，给你们的带头大哥玄慈带一句话。
就说，我萧峰不日便会上少林寺，向玄慈讨三十年前杀我父母的血仇！”
智光大师惨然一笑。
“贫僧知道了，萧施主的话我一定带到。”
他看了眼地上的药丸，并没有捡起。
“既然萧施主不允许我自尽，那我便在少室山下等你，亲自领教下降龙二十八掌！”
待智光大师离开后，萧峰看向陆压。
“陆贤弟，今日多亏你出面，揭穿这些人的虚伪面孔。
走，我们再去松鹤楼，今天我与你不醉不归。”
萧峰不顾丐帮众人的劝阻，飞身离开。
陆压与王语嫣打了个招呼，也跟着匆匆离去。
无锡松鹤楼，还是二人相识的老位置。
陆压赶到时，萧峰已经自顾自喝完了一坛。
“二弟快坐，为兄今日心里憋闷，你快陪我喝几坛！”
陆压接过萧峰递来的酒坛，学着对方的模样，哐哐哐也干掉了一整坛。
“大哥为什么憋闷？
今天你既为丐帮清除了祸害，又为马大元兄弟报了仇，还手刃了自己的仇人，应该是快意才对！”
萧峰摇摇头。
“我虽然为马大元报了仇，但是丐帮也再没了我容身之地。
如今丐帮群龙无首，几代人辛苦攒下的基业，不知道又会经历多少动荡……”
“大哥是对丐帮不舍？
那大哥可以扶植一个亲信去做丐帮帮主的位置，凭你在丐帮中的声望，想必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你再通过亲信主导大局，这样丐帮有了主心骨，不会成为一团散沙，你所担心的事也便不会发生了。”
陆压提出的这个思路，是萧峰未曾想过的。
既不会因为自己契丹人的身份，让丐帮名声扫地，还可以让丐帮像往日一样照常发展。
但是萧峰在思考了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
“丐帮成立于五代十国年间，还辅助过宋太祖争夺天下，从根源上来说丐帮与大宋是深度绑定的。
所以但凡遇到抗辽的事，丐帮总是冲在第一线。
我虽然不会替辽国杀戮大宋百姓，但我也不愿带领丐帮去屠戮自己的同胞。
所以，我虽然不舍，但是丐帮我是没办法再待下去的。
这是不可更改的事，为兄也不是为此憋闷。”
陆压给萧峰倒了一碗酒。
“那萧大哥是为了什么憋闷？为那赵钱孙？”
萧峰微微颔首，又轻轻摇头，最后长叹一声。
“赵钱孙，或者叫他王维信，从哪个角度讲，他都不失为一个磊落的汉子。
这种人，比徐冲霄，全冠清之流强出何止百倍，但是萧峰为报父母大仇，又不得不杀他！
还有智光大师，他更是被浙闽两地的百姓爱戴，家家户户都供着他的长生牌位。
至于玄慈，他是正道武林的魁首，为中原武林做的功绩更是无法估量，就单说他在雁门关留下我的性命，将我托给养父母教我长大，我也欠下了不少恩情。
如果我师父汪剑通还活着，我更会不知所措，真的要为了没见过面的父母，杀了谆谆教导自己的恩师么？
如果因为萧峰一己之私，想报父母之仇，就要将这些人全都杀掉，萧峰是不是恩将仇报，这样做对其他人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陆压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沿，原来萧峰思考的是这个，还好乔三槐夫妇不是坏人，否则就是经典的生恩还是养恩大了。
萧峰会有这样的想法，其实也很正常。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其实都有玄慈，汪剑通等人的暗中引导。
佛家的劝人向善，儒家的仁义廉耻互相作用，才让萧峰如此矛盾。
但是刚巧碰见了陆压，陆压可是正宗的玄门中人。
儒家教人拿起，佛家教人放下，而道家教的是……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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